灵州渡,停船靠岸,时有小雨。
在船上的日子伊人还好些,随她一起来的时草则是晕船晕的受不了,下船时腿都是软的。
离开上阳,田氏暂时没办法跟过来,时草是代替田氏留在她身边联系情报司的新下线,她比伊人早一年来魏国,但在霍府,直到半年前她才和时草搭上线。
这一路颠簸,直接升温了她们之间原本疏离的关系,她们俩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连日坐船带来的头晕脑胀恨不得让她们俩抱在一起通哭一场。
裴伊人歇了一会,撩开车帘望着外间,上阳城在她认知里已经是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望京似乎更胜一筹,渡口人来人往不见尽头,其中不乏锦衣华服的商客,还有一些和他们一样上京述职的官员家眷。
雨下的淅淅沥沥,俨然有下大的趋势,商队抓紧时间卸货,有卸茶叶的,也有卸瓷器和丝绸锦缎的。
马车泊停,一辆挨着一辆,繁华未见全貌,但一隅已窥。
她收回视线,正要放下帘子,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这个感觉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上一次直接接触,还是在死牢。
伊人的指尖有些打颤,惴惴不安的望过去,细雨纷飞,有行骑兵朝他们奔来,为首的人披着蓑衣,应该是才从宫里出来,身上隐约可见的朱紫色官服还没换。
她顾自镇定,佯装没看见,将帘子缓缓放下,坐回原位。
时草看出她神色不对劲,“这人是谁?”
“洛阳王世子,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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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队前,李策下了马,朝马车边撑着伞的霍明宣揖道:“霍侯。”
霍明宣将伞递给副将,回礼道:“世子别来无恙。”
李策的目光越过霍明宣,直视车厢,语气从容:“霍侯这趟入京带了家眷?”
沿路而来,霍明宣解释了许多遍,语气多少有些无奈:“祖母年迈,家中义妹无人照拂,所以特地带来京中,让姨母帮着照看。”
帘帷遮掩下,看不出内里情形,李策收回视线,轻声笑了笑,“原是这样,我远远瞧见车内女子姿容甚美,只当是霍侯新纳的姬妾。”
平时军营里打趣的话比这更过分的不是没有,然而霍明宣心里突生一种异样感,世子尚未婚配,传闻经常和歌姬舞姬混在一处取乐,况且公然谈论闺阁女子,显然是有害女子清誉的,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掸了掸外袍上的雨水,口吻随意:“世子上京是为太后献礼?”
“并不全是。”李策一派悠悠然,“也为了寻人,一路过来,颇费了一番心思。”
霍明宣对于世子的绯闻毫无兴趣,连话都懒得接。
李策眼瞧着鱼钩扔下去却半晌没动静,咳了咳,“虞澈在琼华楼设宴畅谈,霍侯可愿过去小酌两杯。”
霍明宣望了望雨势越下越大,“今日来京事物繁琐,晚些还要去往兵部,冗务缠身,不妨改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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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队伍离开码头,先去的不是长兴侯府,而是文御史府。
文御史夫人秦皎是霍明宣的姨母,霍明宣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之后霍邈没有再娶,所以从小时候起,霍明宣和他姨母相当亲厚。
车队缓缓行驶到御史府门前,伊人相继下了马车,远远便看见一位穿着雅丽的美貌妇人,撑伞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