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田氏委顿在地上,仿佛经过深思熟虑般开口道:“那就……伊人吧,但是……”
霍明宣很清楚她的顾虑是什么,“既然如此,我也在此承诺,不会让伊人嫁给世子,不论是为妻还是为妾。”
田氏掉着眼泪,向霍明宣深深叩了个头,“谢侯爷大恩。”
霍明宣望向裴伊人,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出去。
月色已经很深了。
隔着薄薄一层窗纱,裴伊人望向书房内模糊的身影。
隐约可见的是田氏仍旧跪俯在地上,整个腰佝偻着。
霍明宣端坐在书案后,许久走到田氏面前,他递给田氏一纸信笺。
他们在说话,但音调很低,仅一门之隔,伊人什么都听不见。
必须留她在望京,却又承诺不会让她委身世子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月光如水般倾泄,檐角低斜。
有风过处,携着微凉扑落在伊人的衣袖,她拢了拢衣袖,再抬首间,田氏已跄踉着起身,朝门畔走来。
几乎是在书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田氏整个人仿佛被抽了脊骨,险些扑在地上,她仓皇间抓握住门扉,指节显出苍白僵硬的底色。
伊人连忙上前搀扶住田氏。
田氏仿佛在一夜间老去好几岁,眉眼间满是悲凉与无奈,她反手紧紧攀援住伊人的衣袖,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伊人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轻声道:“娘,你和弟弟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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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柱的案子做的不实,十日后便从刑部大牢里放了出来。
日头要落不落,裴伊人来客栈给他们送行,她准备了一些路上用的水粮和望京特产,和当时裴四叔走时她准备的那些差不多。
裴柱接过包裹,眼看时间很不早了,便着急忙慌的让小二去叫马车。
一行人下了客栈,走到门口,短短的路程,田氏一步三回头,裴柱则是上了马车便开始催促田氏快些走。
田氏嘴上应着好,然而握着伊人的手就没松过,好几次看上去欲言又止,目光中既有歉疚又有无奈,半晌过去眼角显出湿润的痕迹来。
在田氏依依不舍的空档,马车前“扑通”一声,云来客栈门口本就客似云来,这会儿听见动静,顿时三三两两的围过来,不过片刻便围的水泄不通。
跪在马车前的身影落拓潦倒,这会儿且跪且行到田氏跟前,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泣血般道着:“大伯母!”
伊人是从声音中听出这人依稀是裴林。
她记得霍明宣说裴林会比裴柱放出来的晚一些,算着日子,好像就是今天。
在刑部牢狱的日子大约是不好过的,在裴林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身为国子生天子骄子的痕迹。他的衣裳污糟糟的团在身上,因为刚才嗑的那个头,额上迅速红肿了一片,似乎还有血渗下来,但裴林全不在意。
田氏被他这番形容怔住了,好半晌找回声音,颤声问:“裴林……你这是做什么?”
裴林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听见田氏的问话,并不回应,只连连以头砸地,响音听得人胆战心惊,他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大伯母,是我错了!”
田氏不曾见过这种阵仗,心里原先对裴林的那些埋怨和恼恨顿时烟消云散,她忙上前将裴林搀扶起来,看见他额上的伤痕,有些心疼:“我知道了,我……我和裴柱原谅你就是了。”
裴林摇了摇头,又跪倒在地,拖曳住田氏的袖口,涕泪横流着:“大伯母!世子说若我不拉堂弟下水,就叫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真的……我实在是没办法……”
裴林的眼角滑落血痕,险些睁不开眼,他说话间又望向伊人,那人一袭素衣站在马车边。
他感觉的到,裴伊人和田氏的目光不同,田氏是有些心疼和可怜他,伊人的视线则很冷淡,她似乎想从自己的话里探究些什么。
裴林心虚的挪开视线,和田氏四目相对,犹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田氏的衣袖不撒手,仰着头,满是悔意的道:“我知错了!大伯母,我真的错了!”
田氏安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
裴柱听见外间的吵闹声,掀开帘子,望见裴林形容潦倒的跪在地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正要下马车,伊人轻轻拉扯住他的袖子。
她的声音很轻:“回去。”
裴柱攥着车帘,狠狠甩开手,到底没下马车,气汹汹的坐回原位。
裴林的哭诉还在继续,从自己五岁开蒙说到十九岁考中秀才,每天起早贪黑,同窗都睡了他还在点灯熬油的看书,即使到了国子监也不敢懈怠,家里为了供他读书,这些年节衣缩食,就连过年亲戚送的核桃都舍不得吃一颗,全部都省给他吃。
这次虽然免去了牢狱之灾,但裴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