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其实心里很没有底。
毕竟一个人的深情厚谊是可以装出来的,比如霍邈替魏武帝卖命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妻离子散无子送终的结局,魏武帝表面无比珍惜这份君臣之谊,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凉薄,为了巩固江山社稷,自身所有感情都可以成为献祭品。
公衍殊之在人前对慎玉呵护备至,但谁又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墙那边在短暂的寂静后,又响起锁链拖行在地上的声音。
伊人面前的暗门被推开,公衍殊之出现在门后。
他执着长剑,抬首冷冷凝视,“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伊人望向那把剑,声音不由自主的打颤,“拂晓知道少将军是正人君子,一定会信守承诺。”
公衍殊之冷笑了声,将剑回鞘,“箫娉是真的疯了,杀与不杀又有何区别。”
他倒是很会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伊人应道:“少将军说的是。”
大约是被机关伤到,公衍殊之的手腕正不停涌出血,很快将衣袖浸润,他扯下衣角简易包扎了下,“你说吧。”
“在箫宴的书房里有一只鼎,那只鼎叫巫梦鼎,以鲜血祭鼎,可得南柯一梦。”伊人望见公衍动作顿了一下,“……见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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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梦鼎小巧玲珑,不过寸余,是箫宴成婚时箫麟赠给他的。
因为箫宴还不知道巫梦鼎的用法,所以那只鼎至今还像个寻常摆件一样,被箫宴扔在角落里吃灰。
伊人毫不费力的从架子上把巫梦鼎拿下来。
可能是这个过程太顺利,公衍殊之以一种非常不信任的目光望着她,“用多少血?”
伊人竖起一根手指,“一滴。”
他解开包扎好的伤口,手腕上的血淌入鼎内。
接着他抽出剑搁到伊人跟前,“你也滴。”
剑身仿佛冒着寒气,伊人把剑推开,拔下发簪刺破指尖,鲜血乍现,她挤了挤手指,把血滴进去,那滴血混合着公衍殊之的血迹,很快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鲜血在巫梦鼎内没有起任何变化。
公衍殊之探手将鼎举起,有意打量下究竟。
然而在他举起鼎的一瞬间,周遭仿佛被定格,树枝映在窗台的影子不再婆娑,耳畔也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被风吹起的书页,也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凝止在半空。
伊人怔在原地,抬手去够巫梦鼎,指尖触碰到鼎身的一瞬间,书房内狂风不止,漫天的书页在他们周围扬起、荡开,仿佛遮天蔽日。
她恍惚中看见一只占卜用的龟壳悬在半空,碎成两片。
南柯梦,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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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在惊诧中睁开眼。
鲜血遍地的战场,荒凉且萧瑟。
楚乌鸟停在尸体上,发出聒噪的叫声。
天际凝着沉沉的灰色,越向前方走,尸体越多,在断肢残骸遍地的尸骨场上,她不时停住脚步,观察有没有完整的尸体。
或者活人。
她终于找到一个,那个人的鼻息非常微弱,她极力靠在他身前,也只能感受到微不可察的心跳。
“救我……”
她起身时,这人抓住了她的袖子,“别走……”
他的指尖浸满了血,不晓得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乌黑的血迹沾染在她的袖子上。
时值寒冬,平凉河结出厚重的冰层,她拖着这个人行走在河面上,风雪像把钢刀迎面刮过来,好几次她险些滑倒在地。
“姑娘,我怀里有一小瓶酒。”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几度吹散,快要听不清,“你帮我拿出来。”
她犹豫了下,把手探进他怀里。
摸索了一圈,除了在猎猎寒风里显得异常温暖的体温,没有摸到任何瓶子之类的东西。
正要把手抽出来,那人握住了她的手腕,“都快冻僵了,先暖暖。”
“我叫公衍殊之,你可以叫我殊之。”他艰难发声,努力挤出一个笑模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褚师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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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衍殊之伤得很重,在药庐养了两个月的伤。
天气逐渐回暖,山脚下开满不知名的小野花,他的伤也渐渐好了,傍晚时分驻着拐杖采了一束花回来,放在慎玉的床头,再把之前枯萎的那些拿走丢掉。
通常等到天际泛起石青色,慎玉会背着一篓药材回来。
今天也不例外,她到了药庐门口,公衍殊之驻着拐,上前接住药材篓,他每天都要问一遍:“今天采了些什么?”
“甘草、黄芩。”
“中午下了点雨,早上晾的那些药材我收在药棚里。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
“好。”
吃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