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药的时候,被慎玉偷偷取走的。
被她捂住的半边脸正涌涌不绝的冒着鲜血,顺着指缝止不住的滴落,溶在红色的嫁衣上,如同洇上去的水渍。
“少将军可以放心了。”慎玉气力虚弱,挨在床头,“小王爷不会要一个破了相的女人。”
公衍殊之几度失声,他像是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疾步走到床畔去拉慎玉的手。
他要看一眼慎玉的伤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慎玉颤抖着躲开,捡起匕首再次抵到脖子上,她的眼泪混和着鲜血一同滚落,又惧又怕的看着他,哽咽道着:“少将军,求你行行好,放过我成吗。”
其实并非不可解。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公衍殊之每近一步,匕首在她的脖子上越深一分,直到出现了血痕。
少将军顿在原地,在纷乱的思绪中头一次手足无措。
他垂下袖子,声音不再平淡无波。
“好,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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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庚申日。
从郊外到城南闹市,一路上不少人看见褚师慎玉单手捂着脸经过。
他们看见慎玉穿着嫁衣,上面全是斑驳的水迹,身后还跟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婆。
她最后晕厥在城南闹市,距离家门口只余百步,即使昏过去,她的手还捂在脸上。
有邻居瞧见要将她扶回去,那个乞丐婆不准人靠近她,逮谁咬谁,邻居跑去告诉慎玉的叔叔,这才把人抬了回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穿着嫁衣,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捂着脸,即使那个跟了慎玉一路的乞丐婆。
这件事情却在金都流传的人尽皆知。
到了七月初,皇后替少将军相看京中贵女,连着月中太夫人八十大寿,将军府的喜事接连不断。
太夫人寿宴那天,徐婆婆突然发了病,她从清晨起不见踪影,慎玉跑了很远才找到她。
徐婆婆在怀里藏着一个小包裹,望见她过来,把包裹递到她手边,原本平稳些许的病况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加严重,喋喋不休的重复着:“来不及了慎玉,来不及了。”
慎玉打开包裹,里面的馒头正腾腾冒着热气。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徐婆婆是怎么疯的了。
老叔虞王被幽禁那年,慎玉四岁,其实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时候王府有道院墙年久失修,漏出一个又窄又小的洞口,被乱草掩着,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因为老王爷在与沛国的战事中贻误战机,兵败后惹陛下大怒,所以陛下下旨将叔虞王幽禁并撤去奴仆,不准任何人进王府探视,即使是食物供给,每日也少得可怜。
老王爷自被幽禁后一病不起,世子当时只有六岁,每日衣物浆洗,扫洒诸事都由王妃亲力亲为。
大半年光景下来,王妃也病倒了。
入冬以来,天格外冷,慎玉的爹娘带着淳于师父煮的汤药去乾安街王府,从前使点银子,看守的官兵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趁午后人少些,打开东侧小门,让他们把药放到门后。
但是那天换了看守,他们怎么相求塞银子,守卫也不为所动。
爹娘只好抱着渐渐冷下来的汤药和饭食绕着高高的院墙,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们走着走着,碰到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徐幼真。
徐幼真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他们对视时面面相觑,接着徐幼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们走到一处破洞前。
慎玉蹲在地上,隐约看见洞后面有几个一模一样的小包裹。
徐幼真在和慎玉的爹娘低声说话:“原先我把馒头放到这里,会有人过来取走,但最近几天,这些东西都没有动过位置。我心里怕极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之中,只有慎玉的体型最小,可以钻到洞后面。
爹娘让慎玉带着汤药,去西苑的方向,他们分外急切的追问:“你小时候去过的,你还记不记得?”
那是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假山,有亭子,有桥,还有一条小河。
这个季节,河水已经结冰了。
慎玉走在厚厚的冰面上,仰头看着宽大的桥身,再左右望望,望到了寻芳筑高耸的檐角。
屋子里弥漫着腐旧的气息,门窗也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她拎着小包裹,摸寻着人的踪迹,但不敢大声呼唤,以免把看守的官兵招来。
爹娘叮嘱过她,如果看见穿着官服的人过来,向前拼命跑,一定不能回头。
被抓住就死定了。
慎玉在一拢破席后面找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她推测出这个男孩大约就是世子。
他应该比她大两岁,但是看上去比她还要弱小,两颊清瘦,恹恹无人色。
慎玉把小包裹拿到他面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