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启想了想,半晌,才缓缓说:“启——”
“多谢启公子相救!”她嘴角勾着笑,目光灼灼。
章启本能避开她的视线。
他想起面上还戴着的面具,方才可是将那儒生吓得说不出话。
他往后退了一步,犹疑道:“你,你不害怕?”
“我,我为何要怕你?”她刻意学着他的语气讲出来。
章启怔忪了片刻,凌厉的眸子隐在面具之下,叫人看不分明。
半晌,一只指骨分明的手缓缓从墨色锦绣中伸出,点了点方才还近在咫尺玉兔灯:“这灯——”
虞秋烟彻底收回差一点就要被扔出去的玉兔灯,站直了身子,乖巧地理了理玉兔灯下的穗子。
道:“风太大了,拿得不稳当,让公子见笑了。”
章启好像笑了。
虞秋烟撇撇嘴,放下了装模作样理穗子的手:“方才认错人了,还以为公子是宵小之辈,这才险些失手。”
“无妨,是在下这副面具惊到了姑娘。”他说完,却没有摘下面具的打算。
虞秋烟看了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修罗面具,有什么可怕的?”
她又将那盏玉兔灯笼稍稍抬高了些,倾身与他离得更近些,朦胧的烛光照过去,意味深长道,“更何况——,这面具,挺衬你的。”
这话似意有所指。
这面具本就是她从摊架上试过又被放回去的——
章启与太子在楼上瞧见了。
下楼后,章启就取了同样的面具时,太子还在一旁调侃道:“没想到也有姑娘家喜欢鬼面,这面具挺衬皇叔你的。”
……
“方才,多谢公子。”虞秋烟道。
章启回过神来,灯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她道完谢,转身往前走去。
章启不由问:“姑娘怎知是我出的手?”
她方才分明意欲甩开身后之人,一路行得很急,连头都没有回。
虞秋烟停下步子,站定回眸。
玉兔面具只盖住了她上半张脸,贴着面具露出的一截下颚轮廓柔美。
圆月与烛光为她披了一身雾,仿若娴雅的月宫仙娥。
她微微勾唇,仿佛挑衅一般:“我就是知道,不过我倒是想问公子为何跟着我?”她说出的话总有几分不讲道理。
“……路过。”章启僵直着身。
他偏过头,有些不自在。
泠水河上花灯渔火零星疏散,大道宽敞。
虞秋烟望着泠水河上的点点花灯,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张熟悉的鬼面:“原是如此,公子是出来看灯的吗?”
“不是。”章启如实道。
她沉吟道:“是吗,我还以为公子是与人相约呢。”
元宵佳节,中州盛日,张灯,观灯之俗可谓由来已久,便是常年处于深闺的女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与情郎结伴相游,宝马香车来相召。
章启若有所思,淡声问道:“姑娘呢?”
“我?我倒是与人相约。不过我与她走丢了。不知公子可见过?”
自从玉楼被官府查封至今,泠水河岸的繁闹再不如以往,可今日因出了意外,哄散的人群又慢慢沿着市坊大街行至此处。
章启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虞秋烟许是没看清,章启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贼人从人潮中穿行跑过时,梁家大小姐在前头欲起身去追,最后被太子拉回来了——
章启这一路远远跟着虞秋烟,只是想确保她安全,若不是那个登徒子,她都察觉不到他。
章启淡声道:“可是狐面的姑娘,方才有遇见过,她似乎……遇见了熟人,你不必担心她。”
虞秋烟还当是梁元朗,点点头。
“嗯,那就好。今日若不是遇见公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既然公子也无人相约,与我相约的人又不在,不妨你我二人一起逛逛可好?”
她说这话时扬起了几分笑意,轻快得很,那张玉兔面仿佛也鲜活起来。
她还在等着他答应……
泠水河寒风拂面,她发间玉钗伴着耳铛轻轻摇晃,玉坠耳铛随着她微偏的姿态贴到一截纤细如玉的脖颈上。
章启想,任谁都不会拒绝。
他轻轻颔首。
虞秋烟与他并肩行着,突然倾身凑近了些道,“我姓虞。”
“虞姑娘。”章启从善如流道。
两人从泠水河岸行至桥头。
虞秋烟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事,也是这个地方,她在玉楼之上看着满宵与虞衡放灯。
她说:“我不要做虞秋烟了。”
启言拥住她,最后道:“山下别院刚好没有主人,以后,你可以当别院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