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是一轮圆月高挂,春寒料峭,湖面波光粼粼,点点花灯辉映,熠熠生辉。
朵朵清莲被行人放入水中,里头存着的祈愿仿佛一尾尾放生的鱼。
岸边商贩用竹篾与油纸捏出一朵又一朵灯莲,吆喝着。
“姑娘,买一盏吧。”
原先在丰乐楼下的人群似乎都涌到了泠水河的桥头附近,原先的市坊散了,泠水河的桥头却聚了一众小摊贩,坐地成市。
虞秋烟目不斜视,从花灯小摊前行过。
她想着前世之事想得太入迷,差一点又要撞到另一个游走的摊贩身上去了。
章启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将虞秋烟拉开了些。
定睛一看,是一个叫卖着花枝的小姑娘,小姑娘亦往回退了一大步,看着两人的模样突然甜甜道:“哥哥,给姐姐买一枝花吧。”
她背上的竹篓倒是存了不少新折的梅花枝,虞秋烟定睛落在一束碗口大的山茶花身上,倒是新鲜。
这小姑娘瞧着也讨喜,虞秋烟从中取了数支寒梅并山茶,含笑:“我买了——”
“谢谢姐姐!”
她正取腰间的银袋,身侧一只墨色的锦袖伸出去,那只指节修长的手早已将碎银递出去。
“不用找了。”
虞秋烟凝眸看了一瞬,不由勾了嘴角。
肃王也是启言啊。
小姑娘多拿了银子,受宠若惊,将怀中的花捧了一大捧递给虞秋烟,随后惊喜地抱着竹篓跑远了。
附近的商贩许是瞧出了商机,争相对着章启吆喝。
“公子,给小姐买支钗罢——”
“公子,您瞧瞧我这莲花灯,正衬这位姑娘,祈愿一准儿灵验,给姑娘买一盏花灯罢——”
章启似犹豫了一瞬,伸手取了一角碎银,拿了一盏莲灯托于手上。
然后,愈来愈多的商贩蜂拥而至,将他围在中间。
“公子,给姑娘买盒胭脂罢,必然让这位姑娘人比花娇——”
“公子,买花糕……”
虞秋烟见他身形稍稍凝滞了一瞬,心下失笑。
章启手上还拿着莲灯,虞秋烟直接将花枝一股脑儿扔进了他怀中,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她一只手擎着玉兔灯笼在前头开路,另一只手隔着衣袖拉过他的手腕,灯笼左右晃了晃。
“要走了——”
商贩见状,也渐渐无趣地让出一条路来。
一路上光影迷离,人影憧憧,章启却只看到了眼前一个人的背影。
被众人包围的烦躁与不耐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夜色愈酿愈浓。
她手中的玉兔灯摇摇晃晃,将两人的身影重新投到脚边,交叠着。
人影逐渐稀疏,两人渐渐地已经行至泠水河的桥洞之下。
湖面对岸的远山在幽蓝的夜幕下一片雾蒙蒙的剪影,桥洞之下的水流静悄悄的。
即便他戴着骇人的修罗面具也挡不住众人趋利的本能。
虞秋烟回想着他方才被众人簇拥着要他花钱,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若不是及时拉着人走开了,只怕他要发脾气了。
先前她没见过启言的面容,还总觉得他一定是个温柔的儒生,如今在她心里,那张面具渐渐与肃王的面容重叠起来。
她拉过他走了一路,心想,他如今的面具之下必定又是一张冷面。
就像她上次在玉楼上见他时的场景,可不是一副古寺晨钟的模样,叫人瞧不出他想法。
虞秋烟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章启问出了声。
那张玉兔面扭过头去,鸦羽一般的青丝顺着耳后垂下,微露的耳尖泛着嫣红。
“财不外露,公子不知道吗?”
“多谢虞姑娘。”
章启将怀中的花灯递过去。
碗口大小的小小莲灯,虞秋烟愣了神:“公子怎么就被忽悠着买了这个?”
“可以祈愿。”
他的视线落到水面点点浮动的莲灯,又落到虞秋烟的面上。方才这张红彤彤的兔眼定定看向湖中又撇开面去的模样——她或许是想要尝试的。
“虞姑娘就当是谢礼罢。”
分明是买花灯在前,帮他解围在后,这谢礼可谢得毫无道理哩。
虞秋烟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莲灯。
此处没有笔墨,自然也来不及写下祝愿。
小姑娘们祈愿往往会许些什么?
大抵是岁岁如今朝,朝朝常相见,觅得一人心,之类的话罢。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放花灯,上辈子启言也曾带她放过,只是是在别院的溪中,那日也不是甚么佳节良辰。
到底是不同的,可身边的人却好似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