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发,越然同样沉默。他在陈香扇给予他的安稳中,看着他们将要去一起去到的南方暗道:“阿耶,冤仇已散,仇人故去。请原谅我放下一切,但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会按照自己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阿然在想什么?”陈香扇言语里似有心事。
“我在想人都走了,能不能再去吻我的夫人?”越然笑着贴了贴她的额头,陈香扇闻言从他身上离开,用手指抵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唇,“不能,留待晚上再说。”
越然忽而大笑,他牵起陈香扇道了声:“好,这可是你说的。走吧,该开宴了。”
话音落后,几只白鹤遨游过头顶,陈香扇不禁驻足望去。她想起,这是陈韶身前最爱的禽鸟,鹤鸣之士,她说白鹤是金玉其质的象征。或许她最想做的,就是与白鹤一般高洁的人。
可她又觉自己不配。
师父,我们的相遇应是注定好的,我想我应是永远也忘不掉与你相处的时光。这世间本就分不出对错,恩与仇又该如何判定?太多人为此焚身,太多人为此堕入地狱。
陆坛明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所以师父,我便不再回头。而我们,就这样告别在叶舟上,告别在汇林苑的门外,告别在太沧消亡的那一晚。
接下来的路,再没有纷扰的恩恩怨怨,剩下的也只有彼此携手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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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后来,是远离朝堂在江湖中逍遥。
曾经王朝更迭带给世人的伤,也于定守元年消退,彼时的江南春光正好。陈香扇和越然与汇林苑的他们分别在广陵江岸,至此隔岸挥手,他们说要就此相忘,远去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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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守二年。
在平定山南、河北两道后,秦百家派兵西行陇右,诛杀安西、北庭都护府七十余人,重夺陇右兵权,并放还前朝甲士三千二百人,其余有意报效参军者皆编入长威边军。
安西初定,后至阳关。
秦百家听闻成宏军死守不退的壮举,特准主将冯继常,遣返长安问罪。可就在冯继常被押进大理寺狱的半载后,以御史台为首的奏折开始频频递去御前,为这个前朝的将帅求情。
不知是百官惋惜良将,还是天子有意为之?
秦百家当即于长安下令赦免冯继常,并加封其为安西都护,然那与冯继常被一同带回长安的成宏军也被天子下令沿用前朝编制,重返西域战场,保卫家国安定。
至此成宏军与冯继常,重新于陇右的天地间书写起新的传奇篇章。
同年,为祸敦煌数年的疾风寨,一改往日匪面,于敦煌郡内拦劫外敌细作数名。十一月的某天,为任的女当家单枪匹马拎着细作的首级,潇洒丢在了新任安西都护府的门外。冯继常闻讯赶来,只瞧他一身金甲站在府外,看着他们口中那个名唤“风柳”的马贼,很久都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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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守三年。
天子寿诞,万国来朝。
乌拉特草原部落纷纷派特使出行,欲借此机会与长威永结秦晋,唯德兰王庭在献礼后只字不提联姻会盟。可秦百家却在收到其余部落的请求后,将递来的庚帖全部忒了回去。
便也是由此开始,长威宣布外族不再和亲,天家子嗣亦不再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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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守四年。
孙千帆过世于林溪,他在临死前遵守了与陈香扇的约定,日日祭扫,风雨不歇。直到后来某日,烟萝行至林溪问及此事,才为孙千帆重新立碑下葬在了阿婆坟后不远处的山坡上。
烟萝离去前,站在村口的陌道上望向又是丰收的麦田。她想,陈娘子,你给的一锭金太多,我将老伯安葬,从此以后他与阿婆两相对望,不再叨扰。
咱们啊,也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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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守五年。
长威安定,海晏河清。
秦百家着手为袁家满门忠烈重修宗祠,后门下省侍中自请上书开启前朝皇陵,安葬殉国的五位前朝后妃,获天子恩准,而后秦百家并下令于皇家道观兴阳观中为其做法炼渡,以彰天家风度。
同年,秋半晚辞别兖州无量观,入长安兴阳观终身供奉,再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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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日月流转。
滚滚的红尘从未停滞过一刻,岁月渐渐淡薄了关于太沧的所有记忆。史书被后人改写,最终关于她们那壮烈的结局又该如何存在?这些宛若星辰的人们,走时如云烟飘散,留给人间的只有看不见从前音容的白骨,可当闪耀的光芒照进元君殿,一笔笔篆刻出的名姓却又生动摆在那里。
后来的某天,秋半晚推门走来,在抬手拂去尘埃后,与殿中的她们一个个问好。
霞光普照,秋半晚合眸沉浸其中,仿若她们还在。
陡然间,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秋半晚转头看去,陈香扇不知从何处而来虔诚地跪在了碧霞元君的面前,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