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像什么角色。
该说后生可畏还是什么,萧君澄此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当下的情况,外加细看时无意冒犯地发现了这人指缝里的泥,只好暗中感慨某些弟子附庸风雅到了目不能视的地步,竟然这都能放进去。
他拍了拍对方,没醒,便干脆用被子堵上去,捂了没多久,底下的人就开始挣扎,于是他朝彦歌招招手,示意过来。
两人杵在榻边,看这人张牙舞爪地就地坐起,瞪大眼愣了一会才把视线转向他们,在目光交汇的刹那,他猛地抱着被褥缩进了角落,惊恐地看过来。
萧君澄笑了一下。
“初次见面,这位小兄弟,敢问怎么称呼?”
少年没理他,只维持着这个半张脸都快埋进了被子里的姿势,留一双深褐的眼睛在外面,骨碌碌地转着打量他们,一会看看萧君澄,又看看旁边的彦歌,半晌才试探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君澄叹了口气,说明来意。
少年脸色顿时白了几分,看着人的眼神变得躲闪:“那你旁边那个……就是彦歌啊?”
“明摆着呢。你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睡了几时辰安稳觉。”萧君澄捏了捏眉心,抬眼见对方神情越发忐忑,便不想再穷追猛打,语气和缓道,“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过会让人送你回去——不告发,不会拿你怎么样。”
但像是知道对萧君澄说什么都无力回天,少年没回答,只斜了一眼,然后就转过去看彦歌。小姑娘瞧着和他差不多大,站在萧君澄身旁,小半张脸藏在青年的袖摆后头。察觉到陌生的注视,彦歌游离的目光也像终于有了目标,跟着转向他。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要从对方这张过于平庸的脸上辨认出什么,最后却改为一只手悄悄揪住了萧君澄的袖子。
她的兄长便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
显然萧君澄并不认为少年的目光有什么异常,只有彦歌自己才能体会这是种什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道仿佛有魔力的视线。
通常来讲,彦歌在注视某个人时,往往不会掺杂什么情绪,她的视线就像一注清水,不带有丝毫的偏见或者怜悯。但她目光所及的这个少年,朝她投来的视线是那样明目张胆,然而当他们四目相对,彦歌恍惚觉得似乎面对了一块镜子,她所见的,是□□上大相径庭,却有着同一本质的另一个“自己”。
那种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渴求”,与她纯粹的“无欲”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快她难得惊讶地听见“自己”对自己说道:
“我不能走,我一定要住在这里。”
孱弱胆怯的少年用笃定的语气说,像是在称述一条不容更改的法规,一个即将实现的客观现实。但很快,为了避免萧君澄起疑,他的语气又变得死乞白赖,仿佛刚才的强硬只是彦歌神游天外的错觉。
“可以让我继续住在这吗,这位姐姐?”彦歌的反应似乎传达出某种希望,少年双手有些讨好地互相搓了搓,用着再直白不过的殷切目光看向她,几乎是在祈求,“我真的很想呆在这里。拜托了。”
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突然找个没可能的人来求,萧君澄有些无奈,刚想说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那就给你。”
就被彦歌截了胡。
少年像是不敢相信这天掉馅饼的好事真的发生,傻了,随后兴高采烈地连声感谢;萧君澄的震惊也不比他少,有些惊异地掀了掀少女的斗笠,问她理由。
彦歌把斗笠拿在手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见兄长没说话,意识到这可能不合规矩,她又改口道,“那就不给他。是因为……”
“没关系。”萧君澄立即转头让这小无赖呆着别动,然后牵着彦歌先走了出去。
门关得严实,彦歌被拉到一边,靠着长廊的栏杆,萧君澄则半蹲在她身前,一身长袍都铺展在地上,微仰着头。
蹲下去时他有些走神,想到以前在萧庄,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零星几人,有时候他们也会用这种姿势躲在习武场的屋檐下聊天,只不过那时彦歌比现在还要小——还要冷淡和木讷,像石头做的娃娃。
三四年不见,突然意识到她的确变化很多。
“怎么突然想着要给?”回过神,他问,“外面没别人。你们认识?”
彦歌的回答是否,但看得出她非常迟疑。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帮他。我能感觉到,他的愿望很强烈,以至于……”她指了指脑袋,脸上浮现出困惑,“影响到我了。嗯……就像他的想法,变成了我的。”她在试图把这种抽象的感觉描述出来,但很显然以她的能力这有些困难。
——共感。
萧君澄陷入沉思,就在彦歌以为事情要以被拒绝作为结果之时,他突然不温不火地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清心’,一直有在好好地吃吗?”
那是一种药。
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