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十八岁的第二天,是周一。
大雪下到后半夜,将整个江城带入最冷的时节,寒风吹在窗户上,发出诡异呼声。
没有光的房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不断作响。
自父母离世以来,江莺第一次没有早醒。
有那么几十秒,一片黑暗中,她没太反应过来,眼神不聚焦,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木然又呆滞,皱着眉想找到闹腾的噪音出处。
伸手去摸索,手腕甩在桌角上。
江莺疼得清醒过来,揉着腕,发了几秒呆,掀开被子坐起来,把吵个不停的闹钟关掉,摁开灯。白光闪亮,眯着眼习惯了会儿,下床去浴室洗漱,弯腰时,脖子上跳出来一个银链子。
她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把手探到后面,将颈后的戒指掉了个头。
站在衣柜前。
江莺拉开柜门,透过嵌在内侧的镜子看戒指。
昨天晚上吃完晚饭,切完生日蛋糕,她惯性曲腿坐在椅子上,问李北:“这个戒指叫什么呀?”
朦胧不清的光里,粉橘色的玫瑰花发出柔美的气息,李北松散地斜歪在椅子上,冷痞地挑眉,一言不发地看她。
就好像,她不知道这个戒指很离谱一样。
拜托,遇见他以前,她每天只有学习,只想熬到高考结束,开始新的生活,其他什么都不曾想过。
江莺瞪着他,问:“吃蛋糕吃醉了?”
李北勾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点了一支烟,懒懒地开口:“莫比乌斯环戒。”
“莫比乌斯环戒?”江莺小声地重复一遍,指尖抚摸着戒指内环,丝毫没看到李北黑凝的眼神,“数学里,有一个莫比乌斯带,是德国两个数学家发现的。对应的数学符号是无穷符号,一个横8,挺有意思的,只有一个曲面,可以无限重生往复。”
听她温吞地科普完。
李北映在暖黄色灯里的皮肤似门外冷调的雪,神色莫辨地站起来走到用指腹研究戒指的江莺跟前,掐住她的下巴,强迫性对上视线。
江莺不解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李北垂眸俯视她,灯下女孩儿眼神干净茫然,像一只贪吃被逮的小松鼠,拎起它后颈的皮毛,只剩下扑棱四肢的可爱样。
压住灵魂里的抖动,李北微微俯下身,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莫比乌斯环戒,寓意,不论什么时候开始,我都会与你相遇,无尽无终,生生不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
江莺在那双乌黑的眼睛看到了疯狂,原先荒芜寸草不生的土地在烧着大火。
他很煎熬,很痛苦。
一面如往常一样厌倦这个世界,一面又不断离她近一点渴求生意。
江莺的心皱巴成一团,干酸干酸。
这世上,哪有人会因为一个人就可以向死而生,只能说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江莺套上黑毛衣,把银戒藏进去,手指轻按几下,校服外面罩上一个褐色中长款羽绒服,提着书包下楼,走廊里的空气都比之前凉。
仿佛是从热气走出来,闷头倒下一盆凉水。
江莺缩了一下脖子,发觉大厅里开着灯,厨房里隐隐有声音。
黑子趴在窝沿,看见江莺站起来哼唧,被拍了一下头,不情不愿地趴回去。
不远处,半掩的厨房门透出光晕,蔓延饭香。
江莺轻轻推开门,静静地看着灯下背对她的少年。
他身上的圆领黑色卫衣不太厚,蓝黑牛仔裤堆在鞋边上,回头瞥她的眼神,藏着不易察觉的深冷光影,抻手从小圆盘子里拿起了一个小猪模样的奶黄包掰开,朝她伸手。
“早,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下雪了,李北的声音好似也裹上了雪色。
江莺往前走,停在他跟前,张开嘴咬住他手里的奶黄包,认真点评:“有一点点甜。”
“好,”李北推开剩下的半个没再给她吃,注意力重新回到锅里的米粥上,“我再控制一下糖度。”
江莺诧异,问:“你做的?”
她的视线逡巡一圈,看到桌子上,发酵好用白布掩盖起来的面盆,和玻璃碗中的黄色夹心,以及一小坨黄色的面团。
这个竹竿是一晚上没睡觉啊。
李北专注搅拌粥,声线冷质:“高三生需要补充营养,接下来的一日三餐我来做,中午晚上都给你送过去。你只需要好好学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不是,搞什么呀。
一个晚上没睡,竹竿突然短路了?
江莺心尖猛地一跳,微微发疼,不是没羡慕过那些给学生送饭的家长,好不容易才不羡慕的,下意识拒绝:“不用,我在学校吃就行。”
李北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继续搅拌,似漫不经心地说:“嗯好,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职高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