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常以‘成王败寇’来盖棺定论,事不关己也能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端的是豁达潇洒,可当自己败了呢,又要找出许多理由来掩盖,来洗白。你在不甘么,你在愤恨么?新朝就要来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恩浩荡,你该谢主隆恩才是啊。”
景黛望着楚何慌不择路的背影,吩咐系统,“留他一命。”
“啊?哦。”系统已经不用问就知道,景黛这样做,显然是觉得死还不够,远远不够。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其实,他对他哥哥……”
“那又怎样?”景黛打断,“他们兄弟二人可怜,那些被杀的太妃们就不可怜吗?”
“就算他承认了,您也不会放过他吧?”
“那当然,爱不是掩盖一切罪行的法门。”
这几个月,楚何一直在养伤。
他记得自己鬼使神差地闯入了宫门的火场,明知楚仁已死,却仍想在熊熊烈焰中找到他的影子。
他被烟呛晕,脸上灼痛不止,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大火中了,忍不住又哭又笑。
令他诧异的是,他不仅没死,还被关在了一处木屋里。住得还算舒适,衣食都勉强过得去,有人伺候,有人医治,只是无人与他说话。
他毁了半张脸,身上竟没受什么重伤,只残留了一些灼烫后的红痕,像一朵朵梅花似的。
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被那个披着小皇后皮的恶妇给软禁了。
谋朝篡位哪有那么简单,他堂堂皇帝突然失踪,肯定会有人寻找他,要接他回宫坐回皇位。那恶妇和这些人把自己关着,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明明杀了他便可一劳永逸,他们为什么要救下他,还养着他呢?
看来他们还是不敢弑君,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他很清楚那些要找他的人,不一定真的效忠于他,很有可能只是拿他当幌子,为的是他们自己的权倾天下,就像十五年前推翻暴君时那样。
这有何妨?活着令他痛苦,但也让他兴奋,他付出了那么多才换来的皇位,哪能就这么拱手让人?大不了互相利用,和从前没什么分别,看谁笑到最后不就是了?
楚何偏执地坚信着,然而几个月了,他没等来一个寻他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不成已经出了京?为什么没人寻他,还是尚未找到这里?
他开始想方设法主动逃离,竟进行得非常顺利,可就在他逃到大街上时,发现自己分明仍在京师。
他刚恼怒,就看到四处正张灯结彩,城门上书写着国号的旗帜竟更换了颜色和文字。
街上行人不绝如缕,言谈充斥入耳,纷乱又清晰。
他楚何什么时候成了先帝?禅位大典又是什么意思?
天盛王朝怎么就成为了过去,面对改朝换代的历史车轮,他一个天下人眼中的死人,原来毫无还手之力。
下一瞬他又发觉,自己从未成功逃离。
他是被故意放出来的,一直有人跟着他。
他被抓了回去。
一路上,他挣扎不止,临到门口才注意到,自己刚刚逃出的地方竟是一处勾栏。
他受了伤,毁了容,虽还没死,却已然从巅峰跌落至谷底。
昔日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现下却成了最下等勾栏里,最便宜的小倌之一!
“你们放肆!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们这是谋反!你们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一阵清朗的笑声忽然传来。
楚何瞬间停止了暴怒,怔愣着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却被一簇竹林所挡。
这笑声遥远又熟悉,却是少年的声音:“把他关进柴房,三天不予饭食。若有下次,屡教不改,就五天、七天、十天。水还是要给的,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我还没玩够呢,别把他弄死了。”
“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