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开的药方内添了安神宁息的材料,加之肉肉呼噜声均匀深沉,融融即便是强吊着精神,也难挡住浪潮般的困意。
“姑娘,姑娘?”寒月在外头瞧见内里屋子的灯还亮着,以为是哪个宫人忘了熄灯,走进来一看,却见人捏着书卷托着下巴,口水险些低落到地上。
“姑娘怎么这么就睡着了!”她小心地将人摇醒,见人朦胧地又要重新栽倒在座椅软垫上,连忙将人拉起来。
“这都亥时半了……姑爷还不回来,姑娘要不先行休息了?明日还有别的要事要忙呢。”
融融打了个哈欠,因着方才的睡姿浑身酸痛,只得小心地转动脖颈。奔波一日,下午又遭遇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身体里的气力早就已经消耗完了。
若不是方才十公主……她想起这个,头脑便清醒了不少。
“十殿下究竟和姑娘说了什么?”寒月有些不解。自那位十公主带着徐尚宫从云霞宫出去,自家姑娘便就这么闷闷不乐地出神,传了点心也说没胃口,连寒月做的红豆沙都不要。
“唉……”融融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一些关于时竞的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寒月抿了抿嘴,似乎有些话憋在嘴里。
“你想说什么来的?”融融撇过脸来问。
“我今日听得一些传言……”
说是传言,更像是徐尚宫刻意告诉她的。她张张嘴,却又没发出什么声音,犹豫之间好不容易打好了腹稿,又被外头院子里的动响夺去了注意。
“夫人——”听声音,门外的女使有些不知所措。“时公子他……”
宴席散去将近过了两个时辰,融融一直等着心底也没个着落,当下听得如此消息与口气心里惶惶,抱起腿上的小西施塞给寒月,也顾不得穿上袜子,抄着拖鞋便朝着外面去了。
今夜清冷,她身上只穿着一套睡衣,勉强还算上外层披着的薄薄外套,根本难以抵御草原来呼啸的风,一出门便打了个寒颤。
时竞站在冷风里,挺拔的身影立在庭院中,仰着头不知在瞧什么。粉白的花瓣随清风而下,清清冷冷,平日里瞧着健壮结实的身形于此情境下显得有些单薄可怜。
“时竞?”融融瞧着他不像是短胳膊短腿了的模样,浅浅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他转过身来的模样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时竞面上虽消了肿,但仍能明显清晰地看到一片红痕,嘴角青紫,血迹没擦干净,留下一点点挂在嘴角。
也不知是不是融融的错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浓浓地萦绕着一圈忧伤。他的眼神蒙着一层水露,亮晶晶的十分招人可怜。
时竞身上一股子酒气,连自身带着的梅花气、从融融身上沾染去的橙子香都全然压制住了,仿若变了个人似的。瞧着那樱红的面颊,不像是被人打了。
“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穿袜子?”时竞并没有应答融融的问题,而是垂眸盯着她光洁雪白的足腕。“夜里凉,又该感风寒了。”
又?
她什么时候在时竞面前感过风寒?融融抬眼瞧瞧他,却看不出任何破绽,似乎真的就在他面前感染过风寒一般。
“我何时在你面前伤风过?”
时竞没有回话,抿着嘴紧紧盯着她瞧。夜露更重了些,他身上的酒气也沉了下来,浓雾一般萦绕在融融身畔。
“好痛。”他是当真吃醉了酒,前言不搭后语,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自言自语,灼热带着酒气的目光却又直直粘着融融,似是与她诉说。
院子里没有别人,寒月不知去处,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们两人。
庭院寂寂,树叶摩挲、乌啼虫鸣之声分外清晰。时竞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增近,融融沐浴后浓浓的橙子花化在酒香中,形成一种奇异的香气。
莫名醉人。
“融融。”时竞吐气如兰,声音沙哑,仿若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蜜糖壳。
“我不舒服……”
他面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眉尾浅浅下垂,原精明的、明亮的凤眼映着幽幽灯烛,浮着一层水雾般亮晶晶的。
“你怎么了?”
融融瞧见他面上狼狈的模样又听得他这样说话,心里焦急起来。“是伤到哪里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时竞不说话,夜里的温度冻得人嘴唇青紫,更是可怜了。
“先进屋子。”
她转身想要拉着他进屋子,刚迈出一步,臂膀便被一道相反的力气拽了一把。还没等头脑反应过来,便被浓雾一般的酒香所包围笼罩。
时竞大约是被这酒削弱了许多警惕之心,没防住融融向后靠带去的惯性,两人齐齐倒在庭院内樱花树干上。
可他只是闷哼一声,没有松手,扣住融融肩膀的手反而又紧了一些。
庭院内樱花树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