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妇向中宫请安是有仪制的,融融尽管年纪尚小也得跟在时老夫人身后一并入内觐见。这几日许久不见这位婆母,她倒有些不习惯,险些挂不住面上的笑来。
“这位便是我同你们说的,我家的三媳妇陶娘子了。”
老夫人虽笑呵呵地拉着她像面前的几位夫人介绍,融融却瞧得真切。那几位眼神上上下下绕了她好几圈,可称不上有什么好意。
“陶娘子,这位是明忠候夫人沈大娘子;这位是路国公家的周大娘子;这位是越昌伯爵家洪大娘子。”
“请各位长辈安。”融融福身行礼。
“规矩倒还懂得。”几人之间国公夫人最为尊贵,捧了茶盏斜着眼珠瞥了她一眼。“不像寻常小门户哦。”
她们除了出身没别的讲究了吗?融融心里吐槽。这事儿又不妨碍人的德行,也不妨碍人的才干,最没法子的事情却最为人津津乐道。
“妾身身份卑微,幸而有婆母照拂教导。才不算惹人笑话。”
融融心里虽对这些人不甚喜爱,但为了不给自家招上什么麻烦,也得装作谦卑可怜的模样垂下脑袋。
不过本性难移,若是心存偏见存心刁难,总是她说一句也能挑出一百处错处来。果不其然,一旁的伯爵娘子便噗嗤一声笑了。
“哟,你瞧瞧。这么会说话,还得是小门户出来的,会讨好人。”
她目光下移,落在融融的小腹处。勾勾嘴角,有些不屑,转过头去对着时夫人说,“你家三媳妇有这讨好人的功夫,怎么还没动静啊?”
老狐狸叹了口气,摇着扇子眉尾下垂,看向融融做出可怜模样。
“大约是我没福气吧,毕竟时竞这孩子非我亲生也与我不太亲近。”
这话说着奇怪,没福气与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融融心里嘀咕。这短短一句就暗戳戳责备她与时竞不孝,装作深受其害,却不晓得究竟是谁对紫藤榭大有忌惮。
“你还算没福气啊?你那亲生的孩子多活泼啊,不像这三郎阴恻恻的,城府极深的模样。”侯爵娘子说着,全然不顾融融在场。
“说到底还是媳妇不争气罢了。”
她提溜了一圈眼珠,笑着抬起手里的扇子掩住面孔。
“我记得洪大娘子房里有一个小庶女,名叫燕儿……还是莺儿的?”
“燕儿!”那伯爵娘子一下就心领神会了,拍了拍手吹嘘起来,“出身是低了些,但人长得还算板正,干活也麻利。”
“予你家做个妾室也算是高嫁了。”
时夫人拍了拍手,面上一喜,又转眼忧愁起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融融,有所顾虑。
“可是这小夫妻才成婚,不大好吧?”
好,话头又绕回了紫藤榭的两人。
“父母命,如何违抗?”先前一声不吭的周娘子也开了口,转脸面向融融,说教道,“女子大度肯容人,才算作是正妻的做派。想来陶娘子也必不会是善妒小气之人吧?”
这是自然。
只要这四个字,短短的四个字便能从这一群豺狼虎豹中脱身而出了。就像以往为了脱身,说的那些违心话一样。表面乖顺得达到他们的要求与期待,就可以恢复短暂的自由——
可是……
她抿了抿嘴,这四个字哽在喉头,如何都说不出来。胸口闷闷的,像是一块石头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来杨大娘子的教导还得精进不少啊。”融融早就看出来那国公夫人与时老夫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其实背地里相互瞧不起。眼下瞧见融融犹豫,果不其然开始指桑骂槐。
时老夫人面上颜色一变,难看起来。
周大娘子见状连忙从中打圆场,“大约是时家三郎钟情——”她转眼怒斥无辜受累的融融,“什么狐媚子东西?引诱得郎君也就罢了,连侍奉婆母都不晓得吗?你这种小门户也当是”
“算啦算啦……”时老夫人正愁没人替她出这口气,如今有人当刀子使扮红脸自然是舒心许多,又跳出来继续唱他的白脸。
“妾室的事情也急不得。”她又装作体贴的模样转过身去拍了拍融融的手臂,“我还挺喜欢融融的。”
融融扯了扯嘴角,应和着这句试作婆慈媳孝的情形。却听得她下一句,“没孩子就没孩子,年纪也还小呢。”
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下来,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来替她说话。
“女子无所出,便是休妻都不为过。”洪大娘子轻哼一声,十分不屑地斜着眼瞥了她,“还是你婆母心好,换做是我,早就休书一封叫你回家了。”
我倒也还没倒霉到如此地步遇上你……融融心想,却又觉得自家那位是手段还要高明的主儿,闭上嘴巴撤回方才那句话。
“长辈同你说十句,你是一个字都不回啊?成何体——”
那个统字还没出来,便被一声惊呼取而代之。融融还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