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梦欢怔怔地盯着铜镜,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仿佛仍在耳畔嘈杂不停,可是一睁眼,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六岁,撕心裂肺的痛楚与神魂失所的茫然宛若历历在目。
“嘶”
裴梦欢轻呼一声,发丝的扯动让她回了神。
梳发的宫女惊惶地跪下,一个年长的宫女走上前来,示意跪着的宫女退下后,熟稔地挽起了发髻。
“殿下莫怪,这个丫头第一次随行,对骑行的发髻还不大熟练。”宫女温和地开口。
裴梦欢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她对宫人向来宽和,况本就是小事,不欲苛责。
等等,骑行的发髻?
她心头一震,是了,今天是秋狩的日子。
云国尚武,每年秋季,都会举办一场秋狩节,皇亲国戚和大臣勋贵们在围场里打猎射击,随行的众多女眷也可着轻骑装,在保护区内骑马秋游,射射兔子狐狸等一些预先投放的无害小动物,免得憋闷无聊。
裴梦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不是公主府,周身的陈设精致却布局简略,显然是一座为了秋狩而临时搭建的行帐。出门在外便宜行事,所以各个行帐间距离相近。
这也就意味着,皇兄也在附近了?她回想起,前世皇兄就是在这场秋狩中意外受伤,昏迷了许多天,身体状况便从此一落千丈,之后便......
她感到有些鼻酸,便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暗自发誓,重活一遍,定要让皇兄平平安安的,那般清风霁月的皇兄,就应该如天上的皎月,不染尘埃,上辈子的事,决不能再次发生。
“你快些”她不由自主地催促着,又扬声对候在帐外的侍从道;“去问问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再拿套重骑装来。”裴梦欢想了想补充着。
挽发的宫女闻言一顿,迟疑地重复:“重骑装?”
骑装有重骑轻骑之分,轻骑便于行动但保护力弱,多用于危险性较小的打猎活动,重骑则反之。裴梦欢贵为云国公主,虽自小也学一些射御之术以防身健体,但在真正的狩猎中,面对狮虎熊这类会出现在狩猎场中的猛兽,怕还是远远不够。
“公主您穿的重骑装吗?”
裴梦欢不置可否。
“殿下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去围猎场那凶险之地”宫女急了,想了想,为了增强说服力,复又说:“两位娘娘也定是不会同意您这样胡来的。”
“春华”裴梦欢打断宫女的话,“区区一套重骑装,本宫还不需要经过谁的许可。”她闭眼舒了一口气“本宫心中有数,不会有大碍的。”
春华垂下眼眸,不敢再劝,暗自心惊,自己在宫中当值多年,自是见惯了盛气凌人的主子们,但眼前这个全京城都以为十分难缠的公主,却恰恰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基本上宫人们柔和的劝一劝,也就不了了之了,如此强硬的态度,还是自她来公主府第一次见到。
“梦欢你找孤?”一个俊秀的男子掀帘踱步走来,眉眼温和,唇角带笑,身后“参见太子殿下”的声音此起彼伏。
裴梦欢扭头,看到前世离开许久的人就在此刻,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重生以来一直如梦似幻的感觉终于在此刻落地,一层无形的障壁在此时悄无声息地消融。
见到皇兄一如往昔的和煦微笑,饶是努力平复此刻的心情,她声音还是无法自控地染上了哽咽,“皇兄...”
裴归野低头看着眼眶微红的妹妹,解释说:“本来要和燃星去马厩牵马,看到宫人说你寻孤,想着你定是有急事,便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梦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汹涌而来的情绪反而让她开口哑然,只发出几声颤音。
裴归野见状,抬起手,顿了顿,轻轻拍了拍裴梦欢的肩,这个动作还是儿时哄劝她时跟着嬷嬷学来的,年岁渐长,也久未如同这般亲近,如今做来,略显生疏。
“无事”裴梦欢深呼吸,待浓烈的情绪消散些了,开口道;“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想皇兄了。”
“你呀”裴归野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笑叹。
“燃星一会也定是要来的,让他瞧见你都是大姑娘了,做梦还哭,十有八九又要捉弄你了。”似是想到了这一有趣的画面,裴归野夹杂着笑意温声说。
听到“燃星”二字,裴梦欢滞了滞,周燃星这个人前世只言片语都没给自己留下,便在北疆一去不归,临了头,还送给自己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她现今心绪杂乱理不清思路,更不知以何态度对待他,索性搁置一边,当做没有听见。眼下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皇兄”
“嗯?”
裴梦欢踌躇开口:“皇兄可不可以不去秋狩?”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困难,按照云国惯例,太子要在秋狩节这一天开弓引箭,代表着秋狩节的正式开始,太子若是缺席,必然要引来一些流言蜚语,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她不愿重活一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