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那天之后,街头巷尾很是热闹了一阵,都说有个不自量力的士子,才学平庸,还敢在诗会上大放厥词,十分惹人生厌,当时前去的许多朝臣,甚至还有太子殿下,都对其心生厌恶,这人从此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回到家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这些事情暂且按下不提。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秋叶寥落,深秋已过,已近年关,来往的行人叫卖都比往日有几分力气,多攒些银子,希望过个好年。
公主府的地龙昼夜长燃,暖意驱走了严冬的寒凉。
寝殿内,秋实伸手抚平最后一道褶皱,才满意的抬起头来,眼前之人臻首娥眉,眼若秋水,本就一副天生的好样貌,再施以精致的粉黛,眼波流转间,竟宛若九天神女,秋实心中不免升起一股与有荣焉之情。
裴梦欢一大早就被秋实拉起来,从头到脚收拾得一丝不苟,见秋实迟迟不言语,打趣笑道:“这妮子的眼光愈发挑剔,不知本宫又有哪里需要更换了?”
秋实这才不好意思的吐吐舌,笑着回复:“殿下又笑话奴婢了,这套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配上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正正好,今日年宴,盛装打扮总是不为过的,殿下这样标志的人物,奴婢可要尽心尽力展现出您的美丽来。”
“好了好了”裴梦欢假意蹙眉,语含笑意:“又长大一岁,别的没长,尽长些嘴上功夫。”
秋实状若恍然大悟,轻快笑着道:“怪不得奴婢今日一看殿下,便觉得比以往更加夺目些,原是这个缘故。”
“你呀”裴梦欢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若是春华在,定然要说你油嘴滑舌了。”
语毕,裴梦欢顿了顿,秋实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
静默几息,裴梦欢开口,轻轻说:“过几日你得了空给她烧点纸钱。”
秋实垂着头缓缓地,默默地点了点头。
收拾好情绪,主仆二人走出去,春华候在门外,见门帘掀起,笑着迎上去,“殿下今日好生漂亮,奴婢觉得这天都亮堂了几分。”
裴梦欢牵起嘴角,端庄一笑以作回应。
屋外寒风簌簌,春华赶忙将手中的妆缎褶子大氅为裴梦欢披上,裴梦欢侧头看了眼庭院里的桂花树,树叶早已枯黄落地,因着每日有人洒扫,不见几片落叶残花,只余光秃的枝丫在冷风中颤栗,收回视线,她走出庭院,弯腰进了早已备好的软轿中。
今日年宴,按照惯例,不请外臣,参加的都是宗室皇亲们,马车辘辘不停地驶过宫门,晚上才是正宴,只不过一些与后宫关系亲密些的女眷会提前进宫,在亲人多待一段时间。
刚及宫门,便有一个不速之客。
“谁家的小厮这么不长眼,竟敢跟本郡主回嘴!”
裴梦欢一听这声音,便知外面的人是谁,果不其然,窗外的秋实低声道:“殿下,是婉柔郡主。”
裴梦欢皱眉询问:“她在宫门口闹什么。”
秋实观察了一会,回答道:“好像有人把马车停在侧边,婉柔郡主嫌碍眼,让他停远一点。”
还真是她的作风,她是母后族中嫡系所生的第一个女儿,从小便定下了与皇兄的亲事,仗着自己以后要当太子府,没少横行霸道。
秋实继续道:“那小厮言自家主人马上就出来,且马车并未碍着宫门进出,所以拒绝了婉柔郡主。”
哦?裴梦欢挑眉,大部分人见着婉柔都绕着道走,这谁家的小厮,还挺有骨气。
很快,秋实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殿下,好...好像是周少将军的马车。”
“......”很好,果然是他家的人,自己早该想到的,不过今日他怎么不在将军府,进宫做什么?
裴梦欢伸手勾起轿帘,微微露出上半身,秋实见殿下出来,赶忙伸手为其拢了拢大氅的毛领。
“婉柔郡主,好久不见。”
刚还在厉声斥责不依不饶的婉柔,听到这声,余怒未消,拧着眉扭过头去看,便看见裴梦欢微笑着看她,脸色僵了僵,真是干什么都能碰见她,晦气,她潦草地行了一礼:“婉柔见过长乐公主。”
“母后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表妹好久没来看她了,表妹还是快些入宫吧,在宫门口和一个小厮吵架像什么回事, ”
闻言,婉柔脸色难看起来,她就知道,这个人出现准没好事,不过教训一个下贱的小厮,竟然也敢阻拦我,向来都是她随心所欲,唯独眼前这个人,不过是沾了姑姑的光,算是半个中宫所出罢了,若没有姑姑,不过就是那个祸水生下的一个庶子罢了,还敢和我尊贵的郡主比,思及此,她心中稍稍舒服一点。
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小厮,随即冲裴梦欢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极是,婉柔这便进去了。”
裴梦欢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她进了马车入宫。这短短几息时间,附近已经有了几辆马车等着进宫,裴梦欢看了眼周遭,吩咐马夫将马车驶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