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为裴梦欢收拾时,周燃星已然来了府上,玄色织金锦袍和海青玉发冠衬得整个人愈发矜贵,本就俊美的容颜,在火树银花照耀下,芝兰玉树,恍若画中仙。
他心情颇好地斜倚着太师椅,环顾着眼前这花灯彩耀的公主府,只觉一草一木都甚为可爱,稍顷,又觉得应该与民同乐一下,于是大手一挥,吩咐随身侍从给全府上下都发赏银。
“少爷...这...合规矩吗?”侍从迟疑的开口,这公主府的人,由将军府的人发赏银,怎么看怎么奇怪。
“唔...”周燃星歪头,思忖片刻,一笑:“这我倒是忘了,去,回府把将军府里的人也赏了。”
“...诶。”侍从只得应了一声,下去照办。
公主府的宫人拿着赏钱一脸莫名,早些时刻才被公主赏了,这又是什么?待问清楚了,才知是周少将军的赏钱,众人面面相觑,心思灵活的,已然猜到了什么,拐拐周围的人,挤眉弄眼,喜不自胜,还没懂的,得了两份赏钱,也一并高兴着。
周燃星噙着笑,愉悦又和蔼地说:“你们平日里照顾殿下尽心竭力,一会我和殿下出去了,你们也自行玩乐去吧。”
瞧瞧,都“我和殿下”了,前来谢恩的宫人听着一阵牙酸,识趣的行礼退下。
不一会,屏风后脚步声渐近,周燃星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不自觉地理了下衣摆,扶了扶发冠,几番操作后,又为自己这幅模样而暗自发笑,想当年与野狼搏斗时尚且无惧,这平白的,瞎紧张做什么,接着又想,待他以后住过来了,定要在这殿里摆个镜子,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发冠还端正否。
周燃星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秀美的女子缓步转过屏风,先前的一场大病让她瘦弱了几分,此刻平添了些易碎柔软的美感,两颊用弯月形的圆润珍珠点缀着,雅致又精美,鬓间一只鎏金蝴蝶随着步伐摇曳而翩跹颤动,来人正是裴梦欢。
昏黄烛火下,抬眸对望,周燃星微窒,本就慌乱的心潮此刻更是嚣张的跳个不停,而后他害羞似的飞快错开目光,盯着裴梦欢身侧的屏风微微抿唇。
“怎么了?”裴梦欢看他这幅少见的模样,出声询问。
周燃星目光游移,轻笑道:“殿下姿容绝色,臣怕去了灯市,殿下怕是会让所有小贩尽心准备的花灯都黯然失色了。”
裴梦欢展颜一笑,面色秾丽,灿若云霞,“秋实准备了帷帽,不碍事。”
两人相伴出了府,缓步向街市那处走去,公主府处尽是王公贵族居住的地方,此刻也都是三三两两出府游玩的人,路上免不了熟人相见,行礼之际,心照不宣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晃了一圈,便识趣地面带笑意走开。
不一会,便到了人声熙攘的街市,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绚烂各异的花灯,将这片地方照耀的宛若白昼,支起的摊位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好好好!”喝彩声从一处摊位传来,二人望过去,隔着重重人群,隐约看到个十分憨态可掬的虎头花灯挂在高处。
走近一看,原是投掷飞镖的小游戏,分别是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的距离,掷中靶心,便可获得相应的奖品,其中最大的奖品,便是那个悬挂高处的老虎花灯。
刚一阵叫好声,原是一壮汉方才掷中了二十步的飞镖,距离最大的那盏花灯胜利在望,此时看客都兴奋的围了过去,飞镖考验腕力和眼力,比箭中靶还要难上几分,要是这人三十步掷中了,那可真是了不得。
只见那壮汉举起手臂斜向上,注视着靶子,深呼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甩出了手中的飞镖。
“咣当”飞镖落地,看客们可惜地摇摇头,老板嘿嘿一笑,递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布偶,那壮汉一脸遗憾,向老板开口道:“你这花灯实在精致,不知我花钱可否购买。”
摊主摇摇头,笑着道:“郎君好眼光,这花灯可是费了至少三个月才做出来,今日拿出来,一是图个好彩头,再则,也多笼络些买卖,若是直接卖了,小人实在为难。”
壮汉闻言,不好强人所难,看了眼最高处精致的虎头花灯,只好遗憾的摇摇头走开。
人群见壮汉走开,没什么热闹了看,也渐渐散了。
裴梦欢准备走开之际,周燃星偏头对她笑说道:“殿下可想要?”
人声嘈杂,裴梦欢没有听清,只看到周燃星的嘴巴一开一合,她垫了踮脚,向周燃星的方向微微靠近,示意他再说一遍。
少女的幽香丝丝缕缕的萦绕过来,周燃星喉结轻轻滑动,他闭了闭眼,而后俯身在裴梦欢耳畔道:“殿下可想要那个虎头花灯?”
面纱随着说话的气息微微浮动,蜻蜓点水般触到裴梦欢的脸颊,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留下一个一触即分的轻吻。
周燃星身上松木香很浅,却在这狭窄又喧闹方寸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浓郁。
她轻轻开口:“府上又不是没有,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