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星凤眸微张,先前温柔又期待的目光一寸寸碎裂消退,取代而之的是震惊、不可置信与迷茫。
死一般的寂静中,耳畔的喧嚣与私语一下子变得渺茫悠远。
他缓缓地眨眼,复又看了一遍掌中的河灯。
裴梦欢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他,只见他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抬眼看过来。
“殿下病了一场,久未动笔,写错了。”
看到周燃星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裴梦欢甚至觉得比方才还要难过几分,后悔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她急忙掐着掌心,稳了稳神,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我没写错。”
这句清晰无比的确认,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周燃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在这数九寒天里,让他觉得刺骨的疼。
接着,又是漫长且煎熬的沉默,许久,周燃星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他问:“为什么。”他盯着眼前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女,眸光幽暗。
面纱下的裴梦欢长睫轻颤,精心描绘的丹唇开开合合,终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拎起裙摆,仓皇地说:“我…我先回去了。”接着,便要侧身离开。
周燃星手指微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生生克制下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深深地闭上眼,盖住了一片寂然。
一阵寒风刮过,先前放置在地上的虎头花灯被吹落在河岸处,河水潺潺滚动,纸做的灯身被水渐渐打湿,周燃星就这样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花灯的光芒缓缓湮灭,最终沉入暗黑色的河底。
“咔嚓”周燃星掌心里的河灯,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滑落。
“少爷…”吉祥担忧的开口,放个河灯的功夫,这两位主子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公主殿下就领着秋实走了,自家少爷也不去追,这可怎么办呦!
周燃星扯起嘴角,对吉祥淡淡的说:“走吧,回府。”
吉祥刚要答应,就见眼前长身玉立的少爷,直直的倒了下来。
圆月高悬,古朴素净的将军府里,一精神矍铄的白髯老者皱着眉听医者讲话。
“小少爷没什么大碍,应该是一时情绪剧烈而引起的晕眩,稍作休息就好。”
老者正是周燃星的爷爷,周安国,他点头吩咐人将医者送出去,随即虎目圆瞪:“吉祥,你把这臭小子的事好好给我说清楚了,在外面被人气晕了回来,说出去老夫的脸还要不要了,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吉祥腿一抖,跪了下来,一五一十的说:“禀告姥爷,小人实在不知道啊,少爷和公主之前还玩的好好的呢,也不知怎么了,放个河灯的功夫,转眼公主就走了,剩下少爷一个人,少爷就这样了,小人也不敢凑太近,没听清两位主子说了什么。”
一听吉祥说与公主有关,周安国眯起了眼睛,沉默不语,挥挥手,让吉祥下去。
“醒了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少爷醒了!”守在床边的小厮喊道。
周燃星缓缓睁开眼,茫然的环顾一下周遭,便看见自家老头站在床边,正拧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周燃星迷茫的问。
“你还好意思说!”周安国冷哼一声,“能被那小丫头气晕,北关那么多年老子白练你了。”
闻言,周燃星眼神暗淡下来,抿着唇偏头不说话。
周安国看他这样就来气,道:“从北关回来这么多年,老夫是望你走条仕途,得帝师教授,有太子榜样,怎么着,也能三甲之一,你呢?你倒好,整日和那女娃娃厮混在一起,哪家儿郎似你这般!”
周燃星仍是怔怔的盯着床幔出神,对周安国的话充耳不闻。
看他这样,又想着才醒过来,周安国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孙子,止了话头。
沉默一会,周安国问:“你和公主怎么吵架了?”
周燃星眼皮微动,半晌,涩然道:“许是我哪里没做好吧。”
“唉,你呀你。”周安国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无奈的叹道:“有什么事赶紧说清楚,明日宫宴,圣人便要为你赐婚了,你求了半天,可别最后自己搞砸了。”
听到宫宴,赐婚,周燃星像是被注入一点活力,又有了一丝希冀。
公主府
宫人们大多出去过元宵节,只剩下寥寥几人,秋实跟在疾步行走的裴梦欢身后,仍是追赶的吃力。
“殿下,殿下。”秋实喊到,方才自己和吉祥站得稍选,只见一会功夫,殿下便独自一人走开,留下少将军一个人站在原地,她自然是赶忙追着殿下,谁知殿下一路上一言不发,还走的飞快,她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寝殿门口,裴梦欢方才停下。
秋实从后面追上,小心翼翼的扶她进里间坐下,伸手解了外穿的斗篷,而后解开帷帽,才发现帷帽下面,已然是一个梨花带雨的泪美人,眼眶通红,下唇被咬出浅浅的印记,不知是哭的还是方才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