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忽然都变得逼仄起来,
裴梦欢原本以为会在那双长眸里看到诧异,不解,但是统统没有。
那双如墨般的桃花眼就这样无悲无喜的望过来,平静淡然,仿佛前段日子的纠葛挣扎通通烟消云散。
裴梦欢没有预想到这场景,更没有预想到这样的眼神。
但无论如何,起初的慌张和自乱阵脚在这样的静默和平静的注视中缓缓息声,只是扑通扑通,一下一下的心跳如擂鼓似的震在裴梦欢耳膜上,像是另一种被压抑着的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如同示弱一样,她率先垂下眼帘,避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对视。
几乎是同一时间,僵在空中的手腕在缩回来时被半路拦截,应是带了点不满,扣在手腕处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乱跳未止的心跳在脉搏处将心事出卖的一干二净。
于是,一声低沉的笑声溢了出来。
“!”
原本在手腕如昨日一样被捏住的片刻,裴梦欢便觉得这屋里的松木香浓烈让人心悸,她克制不住的回想到昨夜,那前所未有的亲近,那过耳不忘的话语,更别提辗转反侧的难眠深夜。
这声笑意更像是戳破了她费尽心机的伪装,带着一点恼意,她挣了挣被捏的稳稳的手腕。
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似乎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的任柔荑划走。
两厢无言。
半晌,少女硬邦邦的开口:“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了不少登徒子的把戏。”
饶有兴致的视线从粉红色的耳尖缓缓移到艳若桃李的面上,眼中滑过一丝几不可微的笑意,
“你怎知,我不是本性如此?”
声音浸着沙哑的酒意,清泉涧特有的清香混着松木香让人一时间头晕目眩。
裴梦欢稳住心神,瞥了眼躺在榻上隐含笑意的某人,把握着的勺子扔回碗里,轻哼一声:“那也辛苦你伪装这么多年了。”
说来话长,世间人们大多爱一些小道八卦,况且两人形象本就不好,一个是骄纵的草包公主,一个是空挂名头的纨绔将军,整日厮混在一起,久而久之,自然什么风言风语都有,起初,周燃星还拎着酒壶揍过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只是除了坐实嚣张跋扈这个雅号,让话没那么难听刺耳之外,这市井街巷里,哪里堵的住悠悠众口呢?
那些话有多可笑就不说了,她看了眼泰半衣衫尽湿仍旧躺着一动不动的人,除了形式上的虚礼二人懒得拘之外,这人私底下实则是个极有分寸的,更别说方才他那莽撞之举,她从小就觉得,这样的周燃星,其实比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卫道夫更守礼,也更像个君子,甚至是这沉沉宫墙中,唯一鲜活的存在。
“不辛苦,可能是你少了一分的聪明。”周燃星悠哉悠哉开口。
“你!”裴梦欢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人竟然拿这件事背刺她!
二人作为学堂里的卧龙凤雏,自然是常年吊车尾,可是偏偏,每逢考试,周燃星这厮都要比她多出一分!刚开始她还以为巧合,可是巧合哪能次次都只多一分呢?
起初她怀疑是夫子故意的,觉得反正都要一个人垫底,自己一个公主垫底总比让将军府没脸好,后来门门课程都这样,自然不可能是夫子们串通起来的,她也点灯熬油的学习过,拼着争口气,可是无论她考第几名,考多高,周燃星都不多不少比她多一分,她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周燃星故意的!
想通这一点,她立刻就去找到了周燃星,誓要让周燃星这家伙解释的清清楚楚,哪知到了戏楼刚坐下,就被遥遥递来一盏热茶,温度适宜,入口舒适,裴梦欢一路风风火火正觉口渴,自然先小口啜着饮用,暖茶入了肚,又被塞来几块热腾腾的荷花糕,三两块下肚,再开口,质问的火气都去了三分,只是不知道自己唇角的糕点屑都没擦落,语气又娇矜软和,落在别人眼里,此刻像个餍足又漂亮的猫,让人指尖发痒,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扣两下桌子,周燃星弯起桃花眼,毫不掩饰愉悦的心情,慢吞吞道:“自然是为了和殿下离得近些咯。”
这回答出乎裴梦欢的意料,她愣了愣,透过黄花梨木桌上摆着的一瓶艳艳桃花,看着那不加掩饰上扬的嘴角,一撇嘴:“那你干嘛不比我低一分!”
“那殿下又怎么能看到臣呢?”周燃星托腮反问,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女,眸里带着点令人不解的认真。
“现在看到了行了吧,下次比我低一点!”裴梦欢一心都是摆脱万年倒数第一的位置,眉眼一扬,颐指气使道。
“不行哦。”
这家伙指定有点什么怪癖!被无情拒绝的裴梦欢愤愤不平的想。
“臣要殿下一直看着臣,一刻也不能移开。”周燃星慢吞吞补充道。
迎着目光,少女磕磕绊绊囫囵回应道:“看着你,看着你,行了吧!”
于是,这一分之差就一直稳定保持着,直至学堂结束。
现如今,这差一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