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桂花树影西斜,茂盛如华盖的枝叶随风摇颤,惊起几只停歇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向天际。
破闸般倾泻而出的情绪如同浮沉的小舟,而背上那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在宽厚温暖的掌心下,为她托举出一处迷惘中可以依靠的岛屿。
吸吸鼻子,渐渐平复的裴梦欢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一直拷住她的枷锁,于哭声中无形碎掉了,而迎接她的,是崭新的天空。
她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姿势是有多么亲昵。
她被周燃星双臂环绕,圈抱起来,而她的脸,此刻正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天气渐热,布料也选用的轻薄透气的天纱绸,咚咚咚,稳健有力的心跳敲击在她鼓膜上,连带着隐约的体温,一同将她的耳尖染了色。
男人独有的松香味此刻铺天盖地浮在她四周,丝丝缕缕的攀着她的衣裙,仿佛誓要讲她本就不宁的心绪扰得再乱些。
她怔怔的仰面,就与周燃星垂下来的眼眸对个正着,而那其中的眼神,几乎教她心尖发颤。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裴梦欢讲不出来,只觉得在这样的眼神中,她好像一块别人捧在掌心,珍之又甚的易碎琉璃。这样的认知,对于她来说,显得格外的陌生和难以言喻。
一时之间,她忘了动作。
而周燃星静静的垂眸凝望她,手下动作不停,但两厢对视中,渐渐的,好像又多了些别的意味在其中。
他的动作慢而缓,似乎要隔着衣料,一寸寸的抚过她柔弱的筋骨。
他的视线慢条斯理,轻轻柔柔的,先是落在那有着浅浅牙印的绯红唇珠上,而后缓缓上移,是桃花娇艳的芙蓉面,再然后,是梨花带雨的杏眸,盈着兔子般的脆弱可怜。
于是这宽阔透亮的室内,无端的让人燥热到喉咙干渴。
不知不觉,原本托在裴梦欢后脑处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是神魂一震。
她看着浓的如同化不开的墨似的晦暗眼神,几乎是本能的,觉出一股危险来。
还不等她开口,周燃星就先一步放下手来,他后退几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都未看,将早就放凉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裴梦欢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自觉的跟着咽了咽口水,有那么渴嘛?她一个刚哭过的人才最需要喝水吧!
咕咚咕咚,直到见了底,周燃星才砰的一声,放下茶杯,抬眼时,又是那惯来熟悉的眼神。
这样的周燃星,才是她熟悉的周燃星,方才那电光火石间产生的危险感,也被她视作错觉,不再注意。
“赔吧。”带着些莫名的低哑。
“赔…赔什么?”裴梦欢结结巴巴的问。
周燃星倒了盏温热的小吊梨水递过去,理所当然道:“衣服啊,不然是什么。”
裴梦欢闻言看过去,不由得脸色微红,女儿家上妆用的珍珠腻子膏,被她在他衣服上挨挨蹭蹭半天,早就落了大半上去,还混着泪渍,那处衣裳,已然是不成样子了。
“这有什么,赔你便是。”她饮下一口水,不服气道:“我还能少你件衣裳似的。”
“哦?”周燃星闻言轻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那请问,阔气的殿下,臣现在穿什么呢?”
“……”裴梦欢捧着杯子的手缩了缩,好像,那次之后,她就把公主府里,周燃星放着的衣裳,一股脑送回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