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气氛像是一根细丝线,将心险而又险的高高吊起,而底下就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裴风郁居高临下看去,等待着这根立于殿中,如松如柏的身影,如他预料的那样,俯首低头。
只是他失望了,周燃星定定对视半晌,忽而笑了,开口的内容胆大包天,生生将一旁的内侍吓出一身冷汗。
“这事?不知是太子殿下以身捉犯人的事?还是本要杀臣,却阴差阳错伤了公主的事?”
每说一句,帝王的脸就难看一分,周燃星却视若无睹,自顾自道:“还是那所谓的杂耍团中,存着几张临花笺这事?”
“大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裴风郁彻底冷下脸来。
而被这样压制下,周燃星不见半分慌乱,他不紧不慢跪下,神情淡然,无半分悔意道:“臣失言,望圣上恕罪。”
裴风郁维持着冷脸,但半垂的眼睛里,却因周燃星的话而犹疑不定。
临花笺是宫内御用之物,只有宫中才有,若周燃星说的是实话,真的在杂耍团中搜出了这个东西,那这背后之人是谁,简直就是呼之欲出。
周燃星虽历来爱胡闹些,观他的样子,却不似作伪,裴风郁手握成拳,紧紧松松。
看似乖觉跪着的周燃星,却暗自松了口气,他庆幸的想,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昨夜的召见,于情,他没受伤,行动正常,最适合审讯,于理,他为太子办事,理应不用太子这个身份的人出现,都该让他来负责审查,可是一场召见下来,却变成了由裴归野一人负责。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皇上有什么事情,想要掩盖起来避人耳目。
而他能想到的,能让圣上如此做法的,就只有宫里这个方向了,若这人当真与宫里有牵扯,那么必然就有联络的方式,故而赌了一把,赌的就是,圣上不清楚具体的事情来龙去脉,却仍然要粉饰太平袒护那人的心理。
而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是赌赢了。
裴风郁神色阴晴变换,良久,抬手揉揉眉心,“说吧,你要做什么。”
此言一出,周燃星几不可微的勾了下唇角,而后不卑不亢道:“臣只想求圣上一个承诺,让长乐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裴风郁有些意外:“长乐一个公主,用得着你来求朕?朕的女儿,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燃星回想着昨日的情形,红烛映在她苍白羸弱的面上,像是摇摇欲坠的芍药花,但她掷地有声的说“我不想再稀里糊涂的活下去”时,那双眸里的坚定,犹如穿破暗夜的星辰,璀璨夺目,摄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峙时,他几乎是瞬间就屈服让步了,余下的沉默里,不过在想,怎么让她进去审人。
而此刻,他想,就当做为他昨天的承诺,一个小小的践行吧。
他回复道:“臣知道,公主千金之尊,自然是可随心而为,但圣上您方才说不希望这事再发生,臣做不到,只好像您讨个承诺了。”
裴风郁怔了怔,这才想起他叫周燃星过来的初衷,一大早,就有人禀报,长乐公主和周小将军乘着一顶小马车,偷偷去了大理寺,当下便觉得怒不可遏,只觉得这是周燃星冲冠一怒为红颜,拉上裴梦欢去给她出气去了,如此说来,竟是误会一场,是梦欢提出来的?
裴风郁难得的,升起了几分愧疚,他轻咳一声以作掩饰,“朕自然是无不应的。”
周燃星闻言谢恩。
“那你之前说的…”
“臣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到。”周燃星心想,这倒是真话。
裴风郁满意的点点头。
待周燃星退下后,一直立于旁边的内侍,看着衣袂翻飞,大步流星走入门口白芒日光中的背影,感慨道:“这周小将军,果然是个痴心人呐。”
先前那场退婚风波过后,谅谁都以为,这两人定会老死都不相往来,尤其是周燃星,被当众拒绝,更是会从此做个陌路人,谁想,人家硬生生能无视世俗的言论眼光,当个没事儿人似的,一腔真心的为长乐公主考虑,这般做法,普天之下,也是少有。
“就该让这臭小子吃吃这方面的苦。”心中不爽利的裴风郁甩袖起身,冷哼一声,“摆驾昭阳殿。”他得去确认一下心中猜想。
裴梦欢一路无事的回到公主府,刚一落地,就吩咐人取来历年的玉料单子来。
又回到寝殿换了身衣裳,才堪堪觉得喘过气,一抬头,便看到秋实提着一篮子针线走进来。
“放你一天假,是让你好生休息的,怎的又来。”她不赞同的看着秋实。
秋实笑吟吟的,掂了掂手中的篮子,“左来无事,便给殿下再绣个帕子,再说了,殿下都无事,奴婢更没事了。”
“你呀…”裴梦欢无奈叹口气,自从把春华送回未央宫后,秋实就一日比一日成熟,再不是那个她一回来,就叽叽喳喳跑来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