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梦见那场大火了,虾子巷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夺走了她的一切,自由,尊严,希望,还有她最牵挂的人。
她只身走在火海之中,热,极度的热,犹如炼狱一般。只要转身,她就能逃出火海,可是她执意要去火海的最深处——地藏菩萨庙。
她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在这火海的最深处,天空都变成赤红色,灰烬如黑蝶般飘舞,浓烟滚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三个人影。
这菩萨庙之中,怎会有第三个人?
她心中诧异,欲要走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之际,“咣啷”一声,菩萨庙屋顶上的横梁被烧断了,压在了其中一个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啊——!”
沈红蕖猛地惊醒,睁开双眼,看见素青帐幔,才惊觉原来是一个梦。她扶着坐了起来,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冷汗湿透了衣衫,头痛欲裂,十分难受。
“蕖香,你感觉怎么样?”一个声音焦急地问道,她睁开眼,是素姐姐。
看到林疏玉,她不安的心稍定,缓缓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头疼得厉害。”
林疏玉忙给她斟来一碗醒酒汤,“傻妹妹,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木然地接过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挣扎着站了起来,“素姐姐,我该走了,若是太晚,恐怕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今日她此番出府,实则担了很大的风险。
虽然林疏玉帮她寻了个“替身”打掩护,但时间一久,恐怕就要露出马脚来了。
“蕖香——”
林疏玉喊住沈红蕖,眼神闪烁,神色犹豫,缓缓说道,“我觉得不是他。”
林疏玉心中十分愧疚,但她还是说谎了,她觉得姬澄明说得对,那样痛苦的事情,就不要让蕖香再经历一次了。
“嗯。”沈红蕖应了一声,肩头微微耸动。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陆霁早已葬身火海,从始至终,一切都只是她的妄念罢了。
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
……
这场春雨还在密密地下着,这场雨,为死板枯燥的京城,平添了几分独属于金陵的烟雨朦胧,缠绵悱恻。
沈红蕖撑着一把素纸伞,一盏灯笼,缓步独行在这缠绵的雨夜之中。长廊回转曲折,夜风乍起,衣袂飘飘,她的身影却是那般孤寂。
灯火通明的醉杏楼上,有一个人伫立,缓缓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
缠绵的细雨之中,那一抹暖橘色的灯光,逐渐远去,他的生命中,剩下的惟有漫漫长夜。
……
四月,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京城中洋溢着一种新气息。
吏部的任命文书发下来了,三十五名进士授官不等。
许义山和谢玄,颇受重用。许义山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起草文书,谢玄则是进了户部,其余的进士,授命皆不相同,各有重用,唯有鲁仲,则是在御史台当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芝麻小官。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状元姬澄明没入翰林院,而是进了大理寺当少卿。他的长官,便是让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酷吏蔡兴俊。
过去几年中,蔡兴俊主管大理寺,主审了不少类似轩辕炎、槐彭祖这样的谋逆案,借机大肆打压了不少皇亲贵戚,他为了向颜巽离邀功,故意将无中生有,将小案作成大案,攀扯了许多无辜之人,在他的手下,死了不知有多少冤魂。
这蔡兴俊虽然倚靠着颜巽离这棵大树,无人敢得罪,但是遭朝廷众人唾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任命一下来,众人皆十分不解,不知为何让新科状元姬澄明这样一个朝廷新贵,去做臭名昭著的酷吏手下。
不少人为姬澄明捏了一把冷汗,认为他进了大理寺,以蔡兴俊这样忌贤妒才、小肚鸡肠之人,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更何况这蔡兴俊盘踞大理寺已久,上上下下都是他提拔的人,他岂能让一个突如其来的新科状元抢了他的威风,染指他的权力?
果不其然,姬澄明一进到大理寺,蔡兴俊便用尽各种手段打压他,不仅冷言相对,更是将沉积多年的疑案、杂案,根本就审问不出结果的案子,一股脑都丢给了姬澄明,并且吩咐下面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帮助姬澄明,甚至不许私下交谈。
如此这般,姬澄明进了大理寺可谓是孤立无援,压根就翻不起任何风浪。别说要做出什么政绩,简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众人都看在眼里,知道这蔡兴俊是故意为难姬澄明,好让他知难而退。
大理寺众人都道这姬澄明熬不过一个月,谁知这姬澄明安之若素,整天埋首在陈年案牍之中,毫无怨言。
相处下来,他竟挑不出什么错来,一言以概之,那便是蔡兴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十分恭顺,丝毫没有违逆。
渐渐的,蔡兴俊慢慢放下了戒备,心生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