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滢几乎要背过气去,无法成句。
母亲去时她才五岁,爹爹伤怀难过把自己关在房里将近一个月,再次出现后就把哥哥送到宁州外祖家读书,提拔了上封送的良妾徐氏暂代管家之职,独自回辽州赴任去了。
可怜她一个五岁的孩子,像往常一样依偎在母亲怀中香甜睡去,再醒来时却是天翻地覆。母亲服毒自尽了、父亲伤心隐匿、哥哥远赴他乡……
她不懂、不理解、也不适应,但没人在意了。没人管她心里有多慌乱不安、没人管她在将军府里如何生存、没人管她会不会孤独害怕……她只能披上铠甲独自面对。
顾氏满脸是泪,眼中的哀恸满满地似要溢出来。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给姜滢擦泪,托着她的脸颊哭着哀求:“阿娘对不起你!可阿娘没有选择啊,孩子!我若不死,如何安新皇的心,如何保全你爹和你们兄妹呢?!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绝不是他们口中的煞星!你是阿娘最乖巧懂事的滢儿啊……你出生时我和你爹爹选了“滢”字,就是希望你能如水般清澈,阿娘对你唯一的期许就是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平安顺遂一生。你以前是那么单纯善良的孩子,是阿娘害了你啊……”
母女哭诉的当口,荼蘼红花深处忽地传来空灵冷漠的提醒:“时辰要到了。”
顾氏脸色骤变,几分不舍几分哀恸地拉着姜滢,急切地道:“阿娘与西京城外金坛山玉霞观的清禾道长乃是幼年相识的知己故交,离世后也正是靠着他做法引魂才能安然到地府,稍后我会请他去姜府救你。接下来我交代你的三件事,你一定要记好!第一:离开姜家到你外祖家去,到你哥哥到身边,你外公是当世大儒胸有丘壑,且对阿娘疼宠怜爱,只有他才能真心教导你,也只有你血脉相连的哥哥会真心护你疼你;”
“第二:回东都去北郊三十里外落玉庄,寻以前在我身边侍候的田姑姑,她会把我没登在嫁妆簿子上的私产交给你。你身边没有忠心的人是不行的,可以放心用她。”
“第三件,也是最紧要的一件。阿娘希望你做回原来的自己,做一个开朗热忱的女孩。要明媚地笑、大声地哭、真诚的喜欢、坦荡地活在阳光下,不要用尖刺和铠甲来面对人生。”
随着大幅绽开的朵朵红花渐渐褪色消散,顾氏的语气也越来越急。
“阿娘别走!”姜滢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死死抱住顾氏。
顾氏回抱住瘦弱的女儿,泪如雨下:“滢儿,阿娘这几年勤勉劳作攒下的福运,只够见你这一面了。待我过了那奈何桥,咱们母女就真的永无再见之日了,阿娘不舍得你,却难逃天地轮回……”
“离开前,阿娘求着判官看了眼你的命簿……”顾氏忽地压低声音,凑近姜滢耳边。“我会把偷看到的场景塞进你的梦里,切记不可与外人道,如何抉择才能避祸你要想清楚!”
红花消散的瞬间,顾氏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轻烟飘散。
“阿娘——”姜滢凄厉喊叫着,追出两步后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缕轻烟消散于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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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三姑娘高热昏迷三日,姜家连西陵王府的医正都请来了也还是无力回天,宣平伯夫人哭了一场又一场,开始命人准备后事。
第四日清晨,姜滢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显见已是油尽灯枯。府里绣娘忙了几日才赶制出寿衣,正要换上呢,管家却说门外有一个道长登门,自称有救人之法。
姜伯爷本来不信,但挨不住宣平伯夫人又哭又求,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也就允了。
那道长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皮白净眉目清润,当真有几分慈怀济世的模样。
“贫道清禾,来自西京城外金坛山玉霞观。”
宣平伯夫人一听,心里又信了几分。玉霞观是远近闻名的道观,城中许多勋贵都喜欢去那里祈福,宣平伯夫人每年都去上几次,虽从未见过这位道长,但观中道士那样多,有喜欢清修、道法超然的也不奇怪。
清禾道长也不废话,进门就道:“三姑娘是在水上被精怪侵扰才久病不愈,做场法事超度就可以了,现在就去准备!”
这没什么难的!姜府管家是办了几十年差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道长列出的物品备齐了。
清禾道长启坛做法,时而高声吟诵、时而绕床舞剑,忙乎了近一个时辰才轻喘着站回供案旁,长出一口气。
“去摸摸三姑娘的热退了没。”
能这么快?宣平伯夫人将信将疑地走到床边,竟发觉姜滢脸颊熏了几日的驼红稍退,等手摸上她额头,更是惊得连退三步。
“伯、伯爷……”
姜伯爷拧眉上前,宣平伯夫人一把攥住他胳膊,喜得直跺脚:“烧退了!真的退了!太神了!”
没一会儿,才歇下没多久的大太太、三老爷、三太太都赶来了,众人一见这情形无论真心与否,面上都是笑盈盈的。
大太太命人把香案撤了,又着人捧了一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