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不可置信地看着靳川言。
黄叔只觉头疼。
靳川言则是满脸无辜,眼里的诚挚让人难以曲解他的意思,好似他当真只是觉得陆行舟配不上时尘安而已,而这样单纯赤/裸的蔑视,恰是陆行舟难以接受的。
陆行舟脸色稍许难看起来,他走到了时尘安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恰恰能体现出他与时尘安非同寻常的关系。
陆行舟的咬字有些重:“大家都说我们是郎才女貌。”
靳川言笑语晏晏,眼底却是冰冷如寒刃,刺到陆行舟心头:“大家都瞎了眼。”
陆行舟气极:“你……”
一只手伸出,拦住了他,陆行舟侧脸去看时尘安,他想要从未婚妻脸上看到与他相似的愤怒,但让他失望的是,时尘安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对靳川言道:“时候不早了,吃盏茶便进镇歇息吧。”
说罢,也不等任何人,单手撑着亭上高柱翻了出去后,便径自翻身上马。
靳川言沉默地垂下了眼。
陆行舟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拔腿追上时尘安。他也是骑马来的,正好可与时尘安并辔前行,他趁着众人还在吃茶用点心,和时尘安咬耳朵:“这位陈公子未免过于不礼貌了,世家子弟也有这样的人。”
时尘安奇怪地看了他眼:“谁让你依门第识人了?横行一方的世家子弟还少吗?爹爹素日打通关系,给世家进献的银两还少吗?依我说,恰是世家,门第里才脏。”
若是从前时尘安这般指责世家,陆行舟必然要正颜矫之,可刚才他才在陈言面前丢了脸,他自不愿为世家子弟说话,反而觉得时尘安这话说得极为熨帖。
只可惜没当着陈言的面骂出来。
陆行舟因而故意道:“才刚你该在他面前帮我说几句话的,否则他还真以为我们两人不登对呢。”
时尘安却不大在意:“这不过是小事一件罢了,他与我们只是过客,你又何必在意他一两句话?我是送佛送到西,等他归了陈家,便与我们再没有了干系,你又何必图一时口舌之快,与他起争执?若他就此记上你一笔,倒霉的还是你。”
她这话正好被慢慢走回马车边的靳川言听到,他拢了拢袖子,脚踩在木台上却忘了上前,眼眸里只能看到时尘安用马鞭轻轻拍了下陆行舟的手背,马鞭轻到听不到任何的响动,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亲昵罢了。
正如黄叔所言,时尘安与陆行舟感情一向不错,再恪守礼节,私下的亲昵也会露了陷。
靳川言冷冷地望着,陆行舟应当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因为陆行舟的脸际有一瞬地转向,但很快他又重新移开了视线,晚风吹来他得意的声音:“尘安,你给我做的那件衣袍何时才能让我上身?”
时尘安想了一下,道:“再过半个月吧,袖子似乎做长了,还要改改。”
陆行舟的余光瞥到靳川言面无表情地进入马车,那放下的帘子仿佛将一颗失落的心藏进匣子里,懦弱地不愿见车外星子二三,紫暮之下,佳偶并辔嬉笑。
陆行舟嗤笑出声。
*
陆行舟已在客栈订完房,因为此前不知靳川言同行,是以少了间屋子。
时尘安已取了钥匙往楼上走去,靳川言眼巴巴看着,知道她是不可能继续与他同屋。
——头一天与他同屋,纯粹是因为黄叔等人对救治他不上心,而现在他既把身份亮明,这里没有人会愿意怠慢他,因此时尘安不必委屈自己睡地板,照顾伤员。
陆行舟取过钥匙,邀请靳川言:“陈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与在下同屋。”
这位才刚因为他的嫌弃,而备受打击的男人此时已恢复了自信,靳川言不用脑子思考都知道是谁安慰了他。
靳川言的眼眸在陆行舟脸上的笑意一停,矜贵地颔首道:“带路。”
轻飘飘二字,陆行舟顿时从替时尘安招待客人的男主人沦为了迎来送往的店小二,就差个点头哈腰了。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可时尘安方才的话也点醒了他,陈言是陈家的公子,只消在心中记上一笔,就够他喝半壶的,他不能随便得罪了靳川言。
于是陆行舟忍下了靳川言对他的轻视,拿着钥匙给靳川言带路。
行经时尘安的房间,靳川言止步,陆行舟疑惑地停步,就见他屈起手指轻轻叩门,陆行舟的步子一紧,等反应过来时,已到了时尘安屋前。
时尘安正巧开门,见到两人似是门神般杵在门口,奇怪道:“你们不去歇息,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行舟也很想知道靳川言想做什么,方才一句‘他配不上你’已经足够陆行舟心有余悸的,他不愿再来第二次。
可他总有些不大好的直觉。
靳川言慢腾腾地笑了起来,凤眸眼尾上挑,蕴着些春色,唇粉但薄,如朱樱纷飞,夜烛之下,便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