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客栈大堂用膳。
时尘安起的早,吹开咸豆浆上浮起的浆沫,见陆行舟没什么精神似的,坐到她身边。
时尘安从筷桶里抽了双筷子递他,道:“昨夜没睡好?”
陆行舟倒也不否认:“还不是因为陈言。”
陈言见他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对他态度恶劣,那番轻视挑的陆行舟心头火气,因此昨日钻了牛角尖,死活要与他斗法。
可后来陈言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将他发热的脑子浇醒了,看不起就被看不起呗,门第落差在那儿,他卯着劲要争个高下,没准陈言抬抬手就能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陆行舟识时务起来,可又担心昨晚得罪了陈言,于是和时尘安道:“我怕夜里有些话说得不妥当,陈公子对你是还肯高看几分,你与我说一说。”
时尘安听到这话,方知昨晚二人起的争执大约不小,陆行舟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些的,从小书念的好,有一番傲气,又因为商户总是被瞧不起,因此更卯足了劲要撑口气。
他平生就是傲气太过,也不是头回吃亏了,只是本性难移,总是改不了。
时尘安担忧接下里几日的行程他依然不好受,便道:“陈言也非那等蛮横无理之人,只要你以平常心待他,他自会真心待你。他就是小孩性子,喜与不喜都在脸上罢了,可这样的人,心思最纯净。”
陆行舟嘟囔着,不敢苟同,道:“你与我说的仿佛不是同一个陈言。”
这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笑音:“你们在说我什么?”
陆行舟魂都差点被吓掉。
却见靳川言长身玉立,笑盈盈地看着时尘安,目光不曾有一分施舍给陆行舟。
陆行舟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了。
靳川言今日黑发束起,马尾扫落背后,随性又肆意。一身黑色劲装,照旧的粗麻布衣,穿在他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贵气,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长剑入座,不像灰头土脸讨生活的人,倒像是浪迹天涯的剑客。
他瞧着时尘安:“姐姐刚才提到我了?”
时尘安道:“在问你们昨晚睡得可好。”
靳川言正要回答,时尘安却把话岔开了:“客栈的早膳有豆浆,包子,汤面,你要吃哪样?”
靳川言的眸色淡淡,他知道陆行舟在这儿,时尘安故意不谈,是为了保护陆行舟的自尊。
真有意思,今日之前,时尘安为了他和黄叔起争执,现在翻个面,他就不是她要护着的人了。
不对,他差点忘了,时尘安不是为他跟黄叔起争执,只是单纯为黄叔不信她品性而不高兴罢了。
靳川言心内冷笑。
早膳用毕,趁着众人收整的时候,时尘安方才慢慢地挪到他身边,一瞧就是为了陆行舟来做说客。
靳川言假装没瞧见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客栈三文银子一壶的粗茶被他品得仿佛琼浆玉酿。
时尘安想到每回陆行舟喝茶,定要将茶具摆一桌,点香烘茶方罢。
时尘安知他这是想掩去身上的铜臭气,可须知这世上还有东施效四字,何况时尘安从不觉得商户就得低人一等。
陆行舟样样都好,就是在这事上过于拧巴了。
时尘安想着,便叹了声气,道:“昨晚的时行舟与我说了,他想了一夜,心里是有些悔意的,只是怕又说错了话惹你生气,便托我与你说一声抱歉。”
靳川言托着那盏小小的粗陶茶盏,眸光微凝:“他连道歉都不敢自己来吗?”
时尘安道:“陈言,你能和我说,你为何不喜欢行舟?”
“我为何要喜欢他?”靳川言放下了茶盏,双手抱胸,理直气壮,“姐姐人美心善,我还以为姐姐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一个嫡仙人,结果这陆行舟还没我好看。”
时尘安哑然,半晌扶额,仍觉得这话离谱:“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喜行舟?”
靳川言哼了声。
时尘安道:“陈言,你照过镜子吗?”
靳川言不解:“照过,怎么?”
“你若是照过镜子便该知道,这世上比你好看的便没有几人,若我有以你的美貌为标准去寻夫君,这辈子都休想嫁人。”时尘安摇摇头,还是觉得靳川言的想法荒唐至极。
“谁说嫁不了人了,姐姐嫁于我……”靳川言话未说话,便见时尘安脸色微变,他便话一转,道,“嫁于我兄长便是。我与兄长是双生子,他的容颜于我一般无二,你喜欢我的容颜,一定也会喜欢兄长。”
她才和陆行舟说靳川言是小孩子脾性,这会他倒是把这评价坐得再实不过了。
时尘安摁着额头道:“两人在一起,怎能只重视相貌。”
靳川言不假思索道,“他气量不大,自卑得很,实在不是个良人。”
时尘安怔怔地看着他。
还没等时尘安说话,掖藏在身后的陆行舟便沉着脸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