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礼仪刻进了骨子里,可实际上,他却是以主人的姿态藐视着世俗默认的规则。而吴忧,在规则内外游走,不肯越线。内里毫不妨碍她对于君君臣臣这一套嗤之以鼻。
“你不该伤她,至少要给她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告诉一切都是假的,过去种种,都是因为圣珠的作用情不自禁,所以才心生亲近?”
“所以我才要送她走。我说过,我是站在她那边的。”
没有意外的话,她就是自己在这世间仅存的亲人了。
“和苏勒合作,不过是找一个真相而已。”
桑榆合拢衣襟:“你已经找到真相了不是么?你后颈的印记,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你,对陛下有怨恨。”
大皇子沉默片刻,突然笑起来,末了喘着气道:“我若说不怨恨,怕是连你都不会信。我就是要查下去,我要知道,是谁,让我母亲颠沛流离,饱受屈辱,让她成了女奴,辗转到了陌生的国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桑榆片刻,眼神说不清是惆怅还是悲凉:“你知道我要的究竟是是什么,所以你睁只眼闭只眼,那个人也是。”
他忽然俯下身,头略一歪:“春风入不了心,只有一片荒芜的感觉,你能体会么?其实就算是灭国又怎么样,天地循环,这广阔星宇之间,人,不过和他们脚下从未注意过的野草一样渺小。我一人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好点燃心里的一团火罢了。”
“说到这儿,”大皇子嘲讽道:“吴忧那个孩子,你将火点了,如今却要亲手浇灭它。若是注定没有结局,当初又何必靠近?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她为己用,又何必倾注多余的感情?这话,我问你,你又怎么答呢?”
“你也不过是为着自己心中那团火罢了。不然,人活一世,又有什么意思?”
“啪!”
烛火重重的晃了下,爆出一颗灯花来。
夜空上的星子就要看不清了。
吴忧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慢慢走下城墙。守卫的士兵见了她笑道:“小吴大人可算下来了,方才红鹭大人来过,急的什么似的,不过也吩咐咱们不要打扰大人,如今大人下来,咱们也算放心了。”
“这就回去了。”吴忧笑着颔首,正要回去,突然脚步一顿,看向旁边笑呵呵的士兵:“你知道薛神医的帐篷在那里么?”
自己当时是怎么秃噜出那句话的,已经不想追寻了。帐篷里的光并没有熄,她定了定神,掀了帘子进去。
薛神医耳朵上的银环晃的哗哗响,一手拿着一味药材,另一手正捉着支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见吴忧进来,毫不意外。
“小丫头倒是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你那天醒了之后便要来找我呢。”
“您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过来能不砸东西就不错了。”薛神医撂下手里的东西,那布巾擦着手:“我可是听说你脾气不咋地。”
吴忧短促的笑了下,又牵强的扯回嘴角,低声道:“我是人,不是药。我也是懂知恩图报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天你是听了些东西,但你肯定没听全,算啦,不该我解释的,我才不会多嘴。我只能告诉你两件事。”薛神医伸出手指:“第一,我从给你诊脉第一天便发现端倪,告诉公子你可能是他的转机,公子让我不要再你面前提起。其实这么些年,他的医术正经不差什么。圣珠的药力他研究的比我多。怎样才是对他最有利,他最清楚,根本不必我费口舌。”
第二件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只是提醒。公子没伤害你。
“......我知道。”
吴忧抬起头。
“我只问一个问题。”
“问。”
“圣珠当真会让人对一个人异常的信任和迷恋么?”
薛神医相当爽快:“只是猜测。我更倾向于圣珠是另一种更高级的蛊。怎么说呢,毕竟那玩意稀奇,也并没有更多的例子来支撑。但蛊不一样,你方才说的那种,南疆很多蛊术都能做到,并且于人有益处。不过只要是药,总有失效的一天。”
吴忧垂下眼:“明白了。先前,多谢您为我诊治。”
她简单的行了个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你明白个屁!薛神医见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眉头一跳。挺聪明一个小姑娘怎么听不出话呢?就算把圣珠当成蛊,对人的作用都是一样的,哪有一个巴掌就拍得响的道理,两个傻蛋!!!
天上又飘起了雪,吴忧抬起手呵气,搓了搓被冻的僵硬的手掌。等到回了帐篷,即便是睡着了,大约也会被痒醒。耳朵上似乎有想发冻疮的征兆。
就这样吧,她理不出什么头绪。也不想在混乱的思维里一遍一遍的回忆往昔,找出曾经信任无间的证据,再被一次次的推翻重整。
那实在太过痛苦。
痛苦到,她一遍遍的质疑自己。
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