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县近郊的一处义庄内,空旷的院落里中。横七竖八的散了一地的尸体。正厅内中门大开,不时有冷风夹着雨丝呼呼的灌入。
桑榆拿着巾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后面简宁面色极差。怪不得首领没有启用别院的人手。原本他就奇怪,三年间,陇地暗桩处每月奏报并无异常。此地暗桩皆已叛出,却不过是冰山一角。
饶是他也算见过风浪,也难免心惊。单单是陇地的暗桩,就有十一处!
“崔峰现在何处。”
“说是上月带着人去开阳城做盐铁生意去了。”
简宁谨慎答道。说起来他跟崔峰算是有一些交情,但不多。暗卫和暗桩隶属不同。暗桩大都需要有名义上的身份。
崔峰此人最善交际,因而大多数时间都在跑商。人缘不算差。可也不至于把陇地的情报弄成如此废物。
桑榆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他倒是懂得生财之道。让他滚回来,好好收拾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刚才那擦手的帕子滚落在地上,沾惹一身尘灰。风声萧瑟,撞在围栏上,枝叶上,呜呜咽咽,形同鬼哭。
桑榆手心微微发热,掌心那道红色痕迹愈发鲜艳明显。十几年前,他曾被囚禁的地方跟这里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阴诡天气,同样的猎猎风声,同样的阴森鬼桀。
几道闪电突然裂劈而下。将整个义庄空地照的宛如白昼。连地上被血迹沾染的草叶都一清二楚。
桑榆两手交握大拇指轻轻抚摸着掌心的红痕。
现在的他,是不会怕了。
“近日探得的情况如何?”
“如公子所料。一应账簿名册,还有粮库的名录,全都严丝合缝,毫无错漏。属下去花名册上的庄户探查过。”
简宁略停顿了一下:“公子,属下派人查了附近几个村落,据地百姓所言,陇地近几年皆是风调雨顺,物资丰饶。
只是这样一来粮食却越来越贱。佃农们一年的收成还抵不上主家的租款。那些以种田为生的普通百姓,更是陷入了困顿之中。”
简宁心下叹息,他是庄户人家出身,知道粮食对于农人的重要性。赶上好时节,地里收成多了,可以到镇上用粮食换盐换布,添灯买油。一家子的生计全在这些收成上面。
听这里佃户的语气,这几年租子都高的吓人。粮价之高近十年都未曾有过。也难怪那些人愤而要造反。”
究竟是谁,按捺不住伸出爪子,想要在麒麟卫中搅动风云?
眼见雨势渐大。简宁忍不住问:“公子,可要回去。”
“你带着人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略站一站。”
“可是公子……”简宁到底咽下了肚子里的后半句话。
桑榆负手站在光洁的地板上,隔着破旧的窗棂,遥遥忘向漆黑的,根本看不到圆月的天空。
回去又怎样呢?亦是不得安眠。那休憩之地便是再舒适,于他也是一样难以安眠。
桑榆淡目看着又一道紫电凌空劈下。他自小便与旁人不一样。寻常孩童,三岁之后,便看不见所谓的脏东西了。他到六七岁上时依旧看得清楚。
开元寺高僧的手串也无济于事。皇帝怜爱于他,命人请了佛塔舍利镇在了宅院之中,眼中才算是清静。
可是紫华山一劫之后,便是舍利也无济于事。他不会再看见世人口中的脏东西,却连日噩梦缠身,所有人都在为他的命得以捡过来而雀跃不已。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白日里一切正常,可到夜幕降临,陷入梦中,那所见的场景,可以把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逼疯——他几乎夜夜都能梦到父亲横刀自刎,母亲惨死的画面。
即便他再聪慧也终日惴惴不安,却在白日看到依旧安好的父母无法诉诸于口。这样的压力几乎快把他折磨疯了,终于有一天,母亲端着汤药进来,他那时刚从噩梦中醒来,看到站在床头的母亲,呆呆的问:“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
母亲眼中的惊惧,也无法让他分清梦境与现实。再后来,皇帝做主,让他进了麒麟卫。和那些被搜刮来的好苗子一起,行动坐卧并无优待,就这么从头学起。
寻常人练武六个时辰已是极限。他日常不是不是温书,便是习武。直到撑到自己累极,才能勉强睡上一两个时辰。
他在麒麟卫中待习惯了,便是成年也甚少回家。
他少时离家的那些年,母亲日日忧心哭啼。父亲不得不带母亲离开京城,一路游山玩水,以消悲伤情志。事至今日,这二位并不常在都城的府中。
外人皆知桑候夫妇情深,携手外出游历。却不知他几乎看遍了父母在游历途中送来的各地名医。
原来这就是国师所说的,活下来的代价。
那她呢?自己的条件如此优越,过得尚且艰辛,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不禁想起现在尚在府中的吴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