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追上承宇,承宇回头一看是她,有些惊喜:“小茶姑娘,好几日没见!我还想着这几日去找你。”
小茶才说:“最近我在忙一个事情,有些耽搁了。”两人在街边的一家饮子铺坐下,小茶这才将戏楼的事情给承宇讲了。
承宇听完,皱了皱眉,“燕平山?你何时和他有了交情?”
小茶说:“他是阿道的朋友,我想着在幽州城内如果有他的帮助,事情应该会顺利很多。”
“可是燕家一向唯金人马首是瞻,我是怕你得了他的好处,他便会处处制约于你。”
“所以我才想请你也帮帮忙,物色几个会剑舞的女子,也是为了日后在楼内与燕家的势力互相制衡。而且我想过了,我做这件事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能传播中原的文化,燕平山就算制约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再说,我两袖清风,啥也没有,他能惦记我什么呢?”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同意帮你,这不仅仅是银两的事情。”承宇有些担忧。
“我也不明白,但是既然想不明白,那咱们就别想了,何苦自寻烦恼。”小茶没有告诉承宇燕平山提出的让她弹琴这个近乎荒诞的交换条件,燕平山说出来的时候虽然坦荡,但小茶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实在有些暧昧。
承宇并没有放心,但他看小茶一脸并不在意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燕公子不要别有所图才是。
虽已是深秋,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但照在承宇身上,却仿佛镶上了金边一般,越发英气起来。小茶不忍他担心,便讲起了中原的一些趣事,想逗笑他。只是承宇兴致并不高,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茶知道承宇还是放不下心来,毕竟他在幽州城长大,对燕家的了解远胜于小茶。但是她内心还是有着预感,燕平山不会害她,也许是因为他对中原甚是熟悉,也许是因为几百年来燕家和虞家的情谊,又也许是因为连雁回山庄的小公子都愿意与他相交。
戏楼还有很多活需要筹备,除了歌女还未到位以外,小茶还需要准备好画本子,还要盯着戏楼那边的装潢。这样每天都忙忙碌碌,时不时去找承宇和丝桐小酌一杯,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秋天都快要结束了。
这日,燕平山找人来请小茶去他府上,说是歌女已经找好,需要让小茶自己去挑选一下。小茶当然应允,她换了身绛红色的外衣,深色可以显得沉稳。她皮肤雪白,在这颜色的衬托下,愈发娇艳动人。
这是她第一次来燕府,来之前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这个雄霸北方多年的家族府邸到底是什么养的。等她真正叩响燕府的门时,才发现这座府邸十分的普通。
燕府没有奢侈的奇石花园,雕栏画壁,只有些很寻常的植物和摆设,整座府邸甚至有些冷冰冰,并无生气。小茶还以为,以燕平山的性子,燕府应该是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结果,连侍从都没有几个,还都是些童子,也难怪燕平山喜欢往浣花楼跑,小茶暗自腹诽。
待童子将小茶引到燕平山的书房时,他已站在那儿等着,书房内挂着一副大字,写着陈思王的诗句“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小茶看字体甚是熟悉,仔细再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自小临摹的虞镇章将军的手书吗?
燕平山见小茶留意到了这句诗,便说:“这是当年虞镇章大将军赠予我燕氏先祖的,他们二人曾共同守下燕山,互赠予书画并不意外。”
小茶静静的看着燕平山,有些不太确定他的意图。燕平山轻笑了下:“都过去几百年了,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听你弹琴。”
小茶不解:“你不是说是让我来选歌女吗?”
“歌女当然是送到桃花阁去了,怎么可能把她们带进我的书房?一会我们一同过去,你慢慢挑选便是。”燕平山狡辩道,他指了指屋内的一把古琴。
小茶嘟囔着:“那你直接说就好,你想听什么?”
燕平山一本正经的说:“谈一首你家乡的曲目吧,凤求凰。”
小茶怒目他:“不弹!”
燕平山笑眯眯的说:“为何不?只是一首曲子罢了。”
小茶心道这人真是可恶至极,明明知道为何还非要问,故意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司马相如这类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更不屑于弹奏他的曲目。”
燕平山哈哈一笑,眉目舒朗,“既然不愿,那就谈一曲流水吧。”
小茶想了想,道一声好,她走到书房的琴前,沉思回想了下曲谱,便拨弄琴弦,一曲流水流畅弹出。虽然小茶对琴艺并不算精通,但她从小听着关于曲子的故事长大,又遍游中原的古迹名胜,自然比大部分的歌女都更懂得琴曲背后的故事。
流水此曲,曲调悠扬,时而清冷,时而高亢,让人如入山林,想到逍遥于山水之间的自在生活。小茶边弹边想,燕家身处金国的权力漩涡,连嫡长子和燕夫人都被扣留在上京,不知道此曲是否也是燕平山心里难以企及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