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去争抢回来,只是游魂儿一般念叨着:“不会的,苏静婉昨日便回了娘家,今日这个下葬的一定不是她。”
医馆里几个病人竟也在窃窃私语,各人谈的皆是钱家今日的大事。
“姚医师,听说钱家今日一早就请了你去,你可见着那二少奶奶了?”
“对啊,她是如何殉夫的?是投井还是上吊啊?本来听说是要在坟地里活埋,怎么直接就死了?”
“哟,我早上可见着了,那脸色乌黑一片可吓死人,估计是给吊死的,我只怕要做几夜的噩梦。”
秦小良一把拉住那个妇人道:“你真给见着了?”
那妇人一拍大腿:“瞧你姑娘这话说的,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他们一早就出殡了,我站在门口瞧的真真的。”
秦小良无助地望向姚医师。
姚医师见她失神模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转过了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想必是苏家使了什么障眼法,毕竟这里不好交代。
云浮镇西,有一座不大的土丘山,山上林深枝茂,那便是镇上大部分人一辈子的归宿。
不需要问人,秦小良循着一路细细碎碎的黄纸钱儿,轻轻易易地便找到了那个土丘山。
才刚到山脚下,已听闻土丘上唢呐升天,敲敲打打,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办什么喜事。
她跌跌撞撞地爬上来,直奔着人群中间去,欲要往前去看的仔细,不想却被一圈穿着深红差服带宝剑的官差拦着。
“我是她生前好友,就去看她一眼,就一眼!”秦小良哀求道。
哪知那官差半点不近人情,皱着眉头便将她往一边赶:“去去去,县太爷大架在此,所有闲杂人规避到那边去。”
秦小良无法,只能跟着围观的人群一起挤到远处。
来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身量不高,拥在后头什么也看不见。索性低下脑袋,在一群人里拼命地挤挤挨挨,在一片骂声里愣是挤到了前头。
她不顾四周人的推命推搡,四下去寻找他们所说的二少奶奶的尸身。
远远地却只看到那缺了门牙的钱老爷,正弓腰陪笑站在一旁,而在他的面前,那二公子的墓旁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大坑正前方,一个穿着云纹长袍的官家老爷手中正拿着一卷文书在摇头诵读。
“云浮钱苏氏,年十七,适仕族钱又生,一载而寡,氏守节尽孝,今。。。。”
在哪里在哪里?
秦小良四处搜寻,终于发现在钱老爷的身后,有一张小小的行床静静地躺着,行床上覆着一方小小的白布。
土丘山上太阳不显,积雪厚厚地丝毫也未消融,那行床便停在一堆积雪上面,纯白一片合为一体。
那白布微微隆起,覆地严实,未曾露出半分。
秦小良心中咚咚剧跳,她死死地盯住那块白布,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一个窟窿来。
“挤什么挤,县太爷在此,所有人都往后退!”
一群人像群鸭子一般,被那些官差驱赶着,秦小良也被人流裹挟着往后退,眼见离那小床越来越远。
那老爷读完文书,挺直地站在一旁,拍了拍钱老爷的肩膀。
“入棺!”钱老爷朝他点头笑了笑,而后高声叫道。
身后几人立马抬起那小床往坑里去。
“女儿啊,我的女儿!”两个妇人哭泣着嚎叫起来,在多人搀扶下走上前,趴在那小床边上,哭的声嘶力竭。
秦小良一眼看到其中一个便是昨日见到的苏母,而她身旁一起痛哭的,便是钱家婆婆。
那苏母发髻散乱,哭天动地,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旁的苏父虽然未哭出声来,可到底是泪水长流,面容扭曲。
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围观的群众也跟着默默擦眼泪。
秦小良木木地听着那些哭声,希冀能从她们脸上看出些不同来。她女儿没有死,她们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罢了,总能看出些不同来。
果然那钱家婆婆嚎叫了许久,眼角并没有什么泪出来,而那苏母,虽然哭声凄厉,却看也不看那小小的尸体一眼。若真是她女儿,她早该扑上去了。
果然有问题!秦小良心中庆幸。
因是殉葬,连棺木也无需准备,竟是直接放进土坑里去。
几人小心翼翼将行床搬进土坑,行床倾斜,一只苍白的手自白布中无声地滑落出来。
秦小良脑袋轰地一声,只觉得双腿绵软无力,天气异常寒冷。
那露出的苍白手指,依稀可见拇指上一道小小的刀伤翻卷着,还未愈合。
“你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厉害的刀,这大概便是话本里的游侠儿吧。”
苏静婉艳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昨日她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没有半分怕疼,反而一个劲地夸赞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