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涛翻着手里的纸页,失落地说:“没有,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家。”
听见他说‘回家’,唐繁锦不觉放软眸色:“没关系,我新买了炸锅,晚上给你做天妇罗吃。”
“日料啊。”
蒋玉涛轻搓鼻尖,“我回头带点刺身来,寿司要吗?”
“不用。”
唐繁锦用下巴抵开弹簧笔,赶忙记录着灵感。“我自己做,顺便拍一期日料特辑。”笔尖戳弄着纸张,思索着说,“主食做什么好,拉面怎么样?”
蒋玉涛笑:“都依你。”
唐繁锦点点头,飞快地定好方案,抬头看一眼电脑,素材已全部导入硬盘:“那我先忙?”试探地问,语气多有留恋。
蒋玉涛微怔,也附和地说‘好’,却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蒋玉涛。”
唐繁锦握住电话的手泛起汗,轻声唤他的名字,“我现在很想你。”缓慢地说,仿佛要将字节传到对方心里。
蒋玉涛说:“我也......”顿了顿,嗓音些许沙哑,“很想你。”说话间,背后穿来他人催促的声音。
唐繁锦眼底有些红,忙深呼吸压抑着思念:“我们晚上见。”悄然扬起唇角,想让语气里带些笑,“录音加油。”
“嗯,加油。”
是唐繁锦先挂断的电话,屋内的安静却使她怅然若失。电脑仍亮着屏,‘导入成功’的提示,似在提醒她要开始工作。
“呼,那就先奋斗吧。”
唐繁锦两臂交叠于发顶做拉伸,又左右转动起脖颈,一番摩拳擦掌般的准备后,才精神振奋地投入剪辑中去。
水杯空了又满,垃圾桶里积攒着零食包装。
唐繁锦叼着棒棒糖,看着屏幕左右的色彩对比,时而用鼠标调整着参数。
日头逐渐西斜,晚风带着凉意吹散藏在云雾的光。
唐繁锦瞧一眼窗外的光景,还是将遮阳帽和冰袖一并穿戴好。王秋的美白方法很有道理,她也要学着从基础的防晒做起。
已然入秋,湛绿的树叶大都枯黄。
唐繁锦推开喜悦超市的门,顺势朝柜台看,阿婆却没有坐在躺椅处。
电视依旧开着,正播放些90年代的港片,图像有些花白,使得周围环境愈加老旧。
玻璃桌案上,摆着织好的红色围巾,边角点缀着黄花,看上去既暖和又可爱。未收起的钩针藏于旁侧,阿婆许是到里间取东西,并没有走太远。
“这围巾可真漂亮。”
唐繁锦嘟囔着,眼中有抹不易察觉的羡慕:儿时,奶奶也曾为她织过一条这样的围巾。只可惜几次搬家后,那条围巾也不知去向了。
大小不一的纸箱堆在墙边,旁侧的门开一条缝,隐约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许久都没再传来阿婆的回答。
唐繁锦取好快递,又将纸箱绑在小电驴后面,正准备离开,却怎么也转不动钥匙。
超市依旧空荡,门口的摄像头常年未修,黑洞洞的只是个摆设。
唐繁锦仍放心不下,犹豫片刻还是回到店中,站在房间门口朝内望。通话已经结束,阿婆歪斜着靠坐在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吗?”
唐繁锦看眼外面,善意地说,“需要帮忙看店吗?”又怕对方拒绝,赶忙补充,“我正好有时间,你如果太累,可以多休息一会。”
话落,阿婆的肩膀明显一颤,如梦初醒般回头,满是失落的眼睛仍在缓慢地恢复聚焦。
“我没事。”
年迈的女人缓慢起身,左手搀扶着板凳,安慰似地挥了挥右手,“乖乖,你忙去吧。”
乖乖......
奶奶也曾这样叫过自己。
唐繁锦眼底发热,感觉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忙低头忍住,指节遮掩般地抵在鼻尖,开口,嗓音沙哑:“我扶你过去。”说着就要伸手,却被对方止住。
“不用。”
阿婆摆手说:“我还没老呐。”似乎想挤出笑,脸色却依旧很沉。
她慢悠悠地坐回躺椅上,布满褶皱的手捧起那条红色围裙,手背的皮肤早已松弛,指甲边沿有因年迈泛起的死皮。可她的动作放得极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藏多年的宝贝。
“年轻人都要工作。”
阿婆念叨着,小心翼翼地将围巾叠好,“不回来很正常。忙,还是忙些好。”
电视机里发出沙沙的杂音,玻璃柜台旁贴合的胶布已老化泛黄,张贴在墙上的海报还是年轻的小虎队和黎明。所有古老陈旧的东西一瞬间全都涌入视线,将这微微佝偻着的身形衬托得更为落寞。
唐繁锦不敢再看这一切,像逃也似地跑出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