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察觉,行脚商看向羽衣和羽村的时候,眼中潜藏的贪欲和危险。
半个月前,遭受野兽袭击的商人误打误撞逃入村子,遇见了和羽衣和羽村在边界捉迷藏的虎次郎,三个孩子喊来大人,架着行脚商急忙找到春野樱。
得救的商人醒来后,看见算是半个救命恩人的羽衣和羽村,浮现在他脸上的不是感激,昏迷前遇见的野兽所带来的恐惧还未消退,让初见明显异于常人的羽衣和羽村的他产生了过激反应。
下意识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两个孩子,商人惊恐后退,铁青的脸庞害怕到近乎扭曲,“妖怪——”
春野樱最先反应过来,挡在他们身前,任由陶碗砸向自己头部,然后摔落地面。
“樱大人,您的额头——这个家伙!”
“姐姐!”
“樱!”
顺流而下的鲜血模糊了眼前视线,拉住冲着角落的商人怒目而视的爱野,樱在几人担忧的目光下,扯起嘴角安抚性地笑了笑。
“爱野,”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冷硬,春野樱深吸一口气,忍着额上微麻的刺痛感,缓和道:“我有话需要和这位单独聊一下,你先带羽衣和羽村出去。”
那位行脚商醒来的第二日,春野樱请他离开了村子。
羽存不理解她的做法。在他看来,那位商人刚可以走动,身上的伤势也没痊愈,这么直接把人赶走,如果再不幸运地碰上野兽,他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羽衣和羽村担忧着那位商人,并不为自己被称呼“妖怪”这件事,心怀芥蒂。
面对他们的不理解,春野樱该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一直被辉夜保护,性格实在太单纯了。
自从两人出生后,她特意封闭村子,为他们制造了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却同时致使羽衣和羽村不会知道,自身的外貌对村子以外的原住居民意味着什么。
妖怪。
怪物。
即使在辉夜的统治下,惧怕着卯之女神强大力量的人们,从私下也未停止过对她妖异外表的议论。
他们用语言化作攻击的手段,在辉夜眼中,那不过是一群蝼蚁苍白无力的反抗,她或许不在意,但绝不允许有心之人,用此伤害她尚且稚嫩、脆弱的孩子。
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下达封闭村子的决定,不仅杜绝外来的闲言碎语,也隔绝了那些反叛势力的暗中觊觎;制定羽衣和羽村不可以离开村子的规定,所做一切,她不过希望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生活。
但继承自己力量的羽衣和羽村,似乎无法理解她所做的这些无声的保护,或者说,孩子们一向喜欢挑战大人们口中,那些“不可以”的事情。
“所以,辉夜深爱着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讲清楚?羽衣和羽村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如果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是在保护他们,羽衣和羽村不会认为——”
“他们不需要知道。”
“辉夜,你不能一直把他们当做无知的孩子,永远保护在羽翼下,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
“那等长大后再说。”
“……”
这种大同小异的对话,在她和辉夜之间不知发生过很多次。
春野樱遵从辉夜的决定。
送走商人后,这样的小插曲很快被忙于各种杂务的春野樱遗忘。
正值农田丰收的季节,他们这些大人最忙碌的时候。
春野樱突然听羽村提起村子又迎来一位外来者,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心中虽有疑惑,那也得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抽出空隙,见一面那位颇得羽衣和羽村喜欢的商人。
她甚至一点不感到意外——所谓会讲很多故事的行脚商,与之前被她赶走的那位是同一人。
“你们两个,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一下吗?”
略显严厉的视线扫向一旁。
两人低着脑袋,双手乖乖背在身后,他们自知做的事情不对,所以故意说出商人的存在,试探春野樱的态度。
以为樱看不出他的小动作,羽衣磨磨蹭蹭上前一步,恰好挡在弟弟身前,“他伤都没好,直接把他赶出村子……很危险。”
樱望着两个孩子,总觉得头上有白发噌噌的往外冒,微微一叹,扭头和一直悄悄偷窥她的行脚商四目相对。
翠绿的眼眸不冷不热,只是很平淡地打量着他,年轻到和少女一样娇嫩的面容,令商人实在难以将她和这个世外之园的主人划上联系。
商人的目光过于直白不敬,而且看着春野樱愣愣出神了好一会,樱身后的爱野微微不满地呵斥:“不得无礼!”
行脚商慌张的低下脑袋,他听到来自头顶的声音说:
“辉夜将在后天回来,那之前,他必须离开。”
给了最后的通知,春野樱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次日收到两个臭小鬼离家出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