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神庙已近黄昏,蒸腾了一天的烈日虽然快要落下山头,但最后的那点力量还是慑人的。为了躲避阳光,她和他不自觉地往树下阴凉的地方走。
“什么味道?”她扬起鼻尖贪婪嗅着,“好香啊……”
他顺着她寻香的方向望去,不多久,心下便已有了答案。
寻寻觅觅,她终于走到那棵参天合抱的大树下面,凑近了一闻,顿时喜出望外:“香味儿好像是从这棵树上飘出来的!”
“这是一棵百年的沉香树,吸收了日月的精华,变得很有灵气。”他眉目含笑望着那粗壮而结实的树干,目光渐渐攀上,直到顶端繁茂的枝叶,夕阳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点点金光,如梦似幻,“听说在树下许愿,美梦是可以成真的。”
“那你许过愿吗?”她侧眸望他。
“没有。”他说。
“那现在许吧?”她热情提议,“我们一起!”
在她的邀请下,他随她轻轻阖上双眼,听取一阵树叶沙沙作响的风声。
风止,她先睁开眼,问他:“你许的什么愿啊?”
“我祈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家中族人福寿安康。”他的眼悠悠睁开,视线俯落肩头,“郡主你呢?”
“傻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居然无比得意地笑了他。
“是这样么……”他窘迫地喃喃自语,心里想的却是:好在,还有一个愿望尚未说出口。
再次被树上的清香吸引,她情不自禁地把手拂上树干,一点一点地摸索着,仿佛要去感受那股积淀百年的神力,令她肃然起敬。
只是这么摸着,毫无防备地,指尖突然一阵刺痛,那痛意凛冽,真叫一个钻心刻骨!
“呀!——”她迅势收了手,食指尖却有鲜血不住涌出,吓得她慌忙将食指含入口中,他亦是触目惊心。
“都怪微臣一时大意…”他当即抽了怀中的丝帕,不由分说将她手执来,用丝帕层层包裹住那指上的血口,口中絮絮自责,“忘了提醒郡主,这沉香木有刺……”
看着他为自己包扎伤口不胜紧张的样子,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待他悉心包好,才恍然发现自己一直是紧紧握着她手的,理智让他陡然松开她的手,那一瞬的感觉近乎窒息:“臣…臣该死,冒犯郡主了……”
她有些颤抖地把手收回来,想说句没关系,可是欲言又止。
“尚香——”
听见有人叫她,她和他如被猛然惊醒,回头看见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向他们靠近。
“义封哥?”她将马背上带头的男人认出,“你怎么来了?”
朱然骑马至她眼前停下,稳稳落地就冲她过来:“听说你又离家出走了,你二哥快急死了,这不让我过来带你回去!”
她眉心蹙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朱然不答,只是顺势把眼神看向她身后,她莫名回头,却见他和朱然满眼深意地对望,如同交换了眼色。
“是你……”顷刻间,她全明白了,“你让人去侯府通风报信了?!”
质问之下,他俯首相迎,俨然又恢复到往日的谦卑:“为了郡主的安危,为人臣子理应这么做,郡主恕罪……”
“你送我回去我不肯,你就暗地里请人来接我?”她恨恨瞪着他,犹如受到前所未有的欺骗,“你太过分了!”
“尚香,我奉你二哥的命令来找你,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朱然心疼她,把她连哄带劝地往马车边请,“快上车吧!”
“我不要坐车!”她瞪他的眼神坚定不移,朱然的好意被一口拒绝,“我自己有马,牵我的马来!”
朱然不敢忤逆她意,挥手下去,只消片刻,随从便将她坐骑牵来。她执住缰绳一跃而上,又将冷光扫视于马下,正见朱然同他道别,说:“今天的事吴侯记着了,他日会嘉奖你的。”
他脸上无太多表情,只稍稍颔首:“有劳将军护送郡主回府。”
她冷眼观他惺惺作态,心里憋着一口怨气,狠将马头掉转,喝一声“驾!”,然后策马呼啸,负气而去。
朱然见她走了也不敢耽搁,匆匆上马率领队伍启程,向南追赶她去了。
古道幽幽,马蹄溅起的沙尘飞扬,终将她红艳的身影淹没。
他久久伫立在沉香树下,形单影只。
有些恍惚,依稀在漫天飘散的沉香里,还可闻见她的气息。
尚香……
她的香。
世间绝无仅有的香。
只是偶然的一记沉思,他又想起一个人。
朱然,字义封。
他的名里刚好有个“义”字?
不,这不是刚好,孙府上下鲜有人唤她“尚香”,朱然却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连他受到恩准都不敢喊出口,朱然却能喊得底气十足,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