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是深夜,孙郡主的香闺里灯全亮着,而郡主本人被吴国太为首的一群家人围坐榻上,看一家之主的孙权在那背着手来回踱步。
“你看看你……”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那满腹的牢骚,停下来,转过身训斥她,“不声不响连夜出走,真是越发胡闹了!”
“我走了不好吗?”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冷若冰霜地说着,“我走了,家里就再没人和你抬杠,眼不见心不烦你也落得清净!”
“你要存心想气死我也罢,可你不能只顾自己,你身边……”见她嘴这么硬,孙权气得要捶胸顿足,“那为你担惊受怕的母亲,你可曾考虑过她!”
说到母亲,便也是戳了她的软肋,她霎时闭口无话了。
“她一听说你作气离了家门,当下便是茶饭不思横竖哭闹,非逼我把你找回来不可,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孙权愈说愈起劲。
“照二哥所言,若非母亲相逼,你也不会派人去找我?”她仰起一双冰冷的目光嘲讽他,“妹妹我在外头是死是活,你这做哥哥的都不会记挂了?”
“你……”孙权气结,手颤抖地指她,“我孙权怕是前世作孽,怎会有你这个没良心的妹妹!”
“好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那作为兄妹二人生母的吴国太听不下去,终于发话了,“非要弄个妻离子散家无宁日才开心吗!……”
“母亲,您不该再这么纵容她了!”孙权气不过,冷冷睨了她一眼,“眼下她越来越没规矩,眼里恐怕已没我这个兄长,您事事迁就是在害她!”
“我生的女儿,自有我的养法,不牢你吴侯操心!”吴国太听不得他这些忠言逆耳,偏要护短,“今日尚香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事都无须计较了。”
“母亲!……”
“这夜已深了,吴侯公事繁重,明日还须朝会,该歇息了。”
孙权本还要再劝,不敌国太一张黑面下了逐客令,他知母亲素来向着她那宝贝女儿,多说无益,便行了安礼知趣退下了。
“你个不让娘省心的小妮子,在家一受点气就想着往外面跑,害得家里人为你把心都操碎喽!”孙权一走,国太就牵着她的手一番苦口婆心,还侧身示意那在床头站了已久不发一言的女子,“看看,这么晚了,还把你小乔嫂子给惊来,你说你该不该打?”
“太夫人说的哪里话?”那女子生的是极好的相貌,只见她眉目含笑温婉如水,“郡主是公瑾义妹,也算是小乔自家妹妹了,若是走丢,岂有不急之理?”
“多谢嫂子体谅,尚香原本只想出去散心不日便回,害母亲和嫂嫂担心,实在该死!”她咬着嘴唇自责道。
“快别这么说,亲眼见到你回来,我和你公瑾哥哥也放心了。”小乔温柔劝慰着,眼神忽瞥至她包着丝帕的手指,大惊,“哎?尚香这手是怎么了?”
她这一呼不要紧,可把那吴国太给吓着了,她急忙端起女儿的手细看,心顿时揪紧:“这丝帕上像是有血?我儿伤哪了?快拆开给娘看看!”
她别扭地把手抽回,随口解释说:“母亲和嫂嫂别担心,只是今日在外拔剑时不慎割伤了手,并无大碍……”
“你啊……”国太唉声叹气,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终究还是不舍得责备,“平日里叫你安分点,别碰那些刀啊剑的,学学你嫂子,弹琴、作画,修身养性,你偏不听!”
侍女上前卸了她指上的丝帕,将血迹擦拭再抹了些许上好的金疮药,方用纱布悉心缠扎,料理妥善了端起一盘杂物说道:“郡主的手已包好,这条染血的帕子就给奴婢带下去扔了?”
“别扔!”她神色一慌连忙制止,“去把它洗净晾干,我还要用的。”
“是。”侍女屈膝福了福。
国太瞅瞅盘中那条已被血迹玷污的帕子,觉得留之无用不如丢弃:“不过一条帕子而已,府上多的是,要用,换条新的就是。”
“母亲不知,我就偏爱这条帕子,扔掉舍不得……”她眼神飘忽不敢明说。
还是小乔心思细腻,从那条丝帕和她紧张的神色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你这闺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啊?”国太心疼拉过她的手攥在掌心,拍着她的手背絮絮叨叨,“依娘看,还是趁早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有个相公管着也就安心了!”
“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什么相公…母亲又在胡说!”她不快,说着就要把手收回来,“女儿还不想嫁……”
国太哪里肯撒手,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今年也十五了,女子到了你这个年纪也该是时候开枝散叶、相夫教子……”
“说了我还不想嫁!母亲你就别念叨了……”她怒将脸别向一边,不愿再听。
“唉?……”
国太还要强劝,是善解人意的小乔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太夫人,尚香妹妹这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舍不得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