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乌程县是在夷陵之战后不久改称“永安侯国”的,它正是新城主永安侯朱然的原籍,施氏一族的故乡。其位置距离他改姓后的朱氏故里,丹杨故鄣也很近,不得不说在对朱然封地的选择上,孙权实是费了心的。
时至黄武二年,仲春三月。
“夫人!……夫人夫人!……”
永安侯府的一个丫鬟跑遍了府中的宅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愣是寻不见她们的女主人。
她口中呼唤的夫人姓张,听说是吴郡富春县人氏,闺名沉香,是随着征北大将军朱然一起来永安的,当地未有人知其确切家世和来历,只道是来自东吴朝中某位重臣家的闺秀,是名门望族之后。
从七月受封随他来到永安,丈夫朱然陪伴她不足一月就接到紧急的军令,曹魏大举来犯,他不得不留下自己的妻子,领兵去守江陵了。
那丫鬟跑进花园的月门,见到张氏的贴身丫头站在那,她气喘吁吁地问道:“夫…夫人呢?”
那丫头用眼神瞥了瞥那一排海棠树:“在那呢。”
她说的那女子正一个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像被微风吹拂着轻轻慢慢地晃,一阵阵的飞花落雪中,尘缘犹如轻薄的烟影,自她眉目中缱绻飘零,心之所寄,便是那应声而起的劫数。
她的心事要从去年七月的夷陵之战说起,东吴在那一战中收获了胜利的果实,彼时主帅陆逊认为,与其费尽心思对蜀汉赶尽杀绝,不如抵御曹魏那只更凶猛的野兽来得更为重要。果然如他所料,战后曹丕即向孙权再度施压,让他在子嗣中决定送往曹魏的质子人选,孙权不允,双方关系便就此破裂。
两个月后,孙权令东吴改为黄武纪年,而曹魏则集结了三路大军奋起伐吴,在其中的西路投入重兵,由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率数万人包围江陵,曹丕本人更是于十一月亲至宛城为西路之军势援,试图一举拔下东吴的荆州要地。
这本该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操心的事,可江陵被曹军围困已逾半年,东吴的几路援军皆迟迟不能突围前去解救,江陵驻军主将的朱然“中外断绝”,几乎陷于孤立无援的绝境。而她听说城中还有疫病盛行,士卒多患水肿,朱然只能以不满五千的勉强堪战之卒,孤军抵挡曹魏数万人的进攻……
面临这生死存亡之际,江陵会不会哪天就被曹军破了城?城中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他又会不会沾染上疫病?……种种愁绪,牵肠挂肚,这叫她如何展得开笑颜?
“夫人!”总算找到她的丫鬟等不及就冲上去,重重握着她的手唤她,“将军有消息了!”
她豁然惊醒:“他怎么样了!”
“我刚听到曹魏撤军了,将军守住了江陵!”
“真的?!”
她惊喜不已唯恐是梦,直到怔懵着听丫鬟把情势细说,说那朱然是如何的胆守无惧,在惨烈无望的血战中顽强抵抗,又是如何乘着雨季水位上涨给江陵带来的转机,终于破除了曹军之围,保全了东吴的门户江陵。
朱然的威名因这一战震撼了整个曹魏,也是他为自己在夷陵之战后谱写的又一笔辉煌战绩。
“将军在此战中立了大功,吴王已将他升作当阳侯,此时人在武昌复命,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回来了!”
那一瞬她拉着丫鬟的手竟情不自禁失了控,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