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坐着,头也不回。
她故作冷淡:“我没生气。”
“你看,你明明就是在生气。”
“你是当阳侯,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我哪敢生你的气?”
她侧着首,面无表情地揶揄他。
朱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可从未想过要拿身份压她。
以前她是郡主,他是臣,她身份比他高贵。
现在她没有了郡主的头衔,就是个普通人,她是不是觉得朱然就因为这样,才敢轻视她,对她颐指气使了?
想到这些,朱然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昨日是我不对,话说得重了。”
她似是清冷地勾动嘴角:“原是我不知轻重,乱替侯爷做主,管了侯爷的家事,如今反而要侯爷亲自来和我道歉,岂不是要折煞我?”
她这开口“侯爷”闭口“侯爷”的,一阵阴阳怪气,刺得朱然浑身不舒服。
“又在说气话。”他看似埋怨,语气莫名宠。
他俩都是直性子,却从小到大就没吵过架,成了婚就更是和睦,朱然惯她惯成了习惯,遇事总让着她,只是这次,很难得地破了例,事后他也悔了。
见她总这副爱答不理的架势,不得已,朱然便双手抱拳,犹如敬军礼似的,弯下腰身,朝她行下一个大礼,姿态放低到近乎要将脸贴到地上去。
尚香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愣,顿时就有些局促了:“你这是做什么?”
朱然抬起身,说得无比郑重其事:“我朱义封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惹夫人生气。可既然我做了这蠢事,当然要负荆请罪。”
他这么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莫名让她觉得想笑,她拼命憋住,嘴角藏不住上扬,嗔他:“也不怕被孩子们看了笑话。”
朱然见她笑了,一切都好了。
但他也不敢立即就忘形,便憋住笑,理直气壮:“只要夫人不再生我的气,区区面子不要也罢。”
如此,夫人心头的火气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总算能和好如初。
朱然望着她,眉眼间溢出心疼:“你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公绪已经都告诉我了。”
她心一惊,紧张地看向他:“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知道,我错怪你了。”
这让她深深缄默,心绪暗涌,五味杂陈。
朱然读懂了她那复杂的眼神,更是隐隐作痛:“夫人一心为我着想,义封非但不领情,还怪罪夫人,实在该死。”
她缓缓落下眉睫,神色黯然:“没有和你商量,就收下他们做养子,确是有不妥,可你怎知我的心情?”
之前他的确不明白,但经过朱绩提醒,他已经茅塞顿开了。
他没把一些话明说,尽力照顾着她的感受,只万般深意地说句:“香儿,我们会有孩子的。”
她不禁抬起头,目光深沉凝视他半晌。
他这句耐人寻味的话……看来,他的确已经明白她的苦衷了。
许久,她也隐讳地对他说:“义封,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
那眼神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朱然一时不忍,宽厚的手掌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上轻柔摩挲:“别再说这种话,你一点都不老。”
他看她的目光,就和他指尖的动作一般,极尽怜爱。
可他靠近了,却让她看到四十五岁的他眼角,那些在不经意间染上的细纹。
她顿觉心痛,也伸手去碰触他的眼角:“像你这样的年纪,早该做父亲了,若不是我……”
想到自己年轻时一直拒绝他,远嫁他乡,害他空等,蹉跎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换了身份,告别过去,安定了下来,原本是想过平静的日子,好好的相夫教子,怎料这身子又无法生育。
两人互相触碰着对方脸,一高一低地对望着。
她说:“我始终有愧于你,更有愧于你的朱家、施家,我想尽可能的补偿你,这样我良心才能安稳。”
朱然坐下来,顺手环住她双肩,让她靠入胸膛:“傻瓜,你我之间说什么亏欠和补偿?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越这样迁就她、体谅她,她就越内疚:“这回我也气你不轻,我也有很多不是。”
“不,我想通了,夫人的决定是对的。”
她抬起头,望着他深刻俊毅的下颌线,眼底藏不住欢喜:“那你愿意留下他们两个了?”
他温柔的目光落了下来:“以后都听你的。”
她微微一怔,发觉他那桀骜说没就没了。
朱然怕她不信,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便强调:“不管是朱家还是施家,我的事,全都听夫人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吗?”
她微笑着垂下眉眼,朱然便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