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她记得,那年夷陵之火烧起来,也正好是这个时节。
今日是朱然负责的西线大军启程之日,也是孙权御驾亲征的日子,陆逊率领的主力军已经顺利到达既定地点,做好了接应他们的准备。
吴王宫的城门外,身穿盔甲的朱然,将头盔揣在肘弯上,正和前来送行的妻儿道别。
“好了,最近几日都没见你笑过,总是绷着个脸。”
朱然趁着有石灯柱子做掩护,广场上的将士们看不到,就单手托着夫人的脸,低声哄劝。
他想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别总皱着眉头,孩子生出来不漂亮。”
夫人的眉心始终无法舒展:“我放心不下……”
“我是第一次上战场吗?”朱然轻笑,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总算见过那么多大场面了,都是刀山箭雨里过来的,别为我担心了。”
她只能配合地点了点头,把朱然的手从脸上挪下去了。
要她别为自己担心,可朱然反而更担心她。
他转身走了几步,目光从两个养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凝定在朱绩脸上。
“公绪。”
“是,父亲。”
“爹去前线打仗,短则三两月,长则不好说。”朱然说时顿了一顿,顺势转脸向身后的夫人望了一眼,“你知道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兄弟。”
其实御医并不能断定胎儿是男是女,但朱家有很多有人生阅历的老人,给他夫人瞧过了肚子形状,说怀的是个男孩儿,朱然也就这么以为了。
朱绩眼神坚定道:“放心吧爹,府中事务自有公绪料理,不让娘操心,我一定会替爹照顾好娘的。”
“朱家那边,爹已经打过招呼了,万一有什么不好应对的难事,你尽管去找叔父们过来帮忙。”朱然把能想到的都给安排了,“哦,还有陆府的茹姑姑,她也会抽空来照顾你娘。”
关于孙茹的称呼,朱然本是想顺着孙茹喊他那声叔叔,想让朱绩叫她“茹姐姐”的,但尚香觉得不合适,这样朱绩就和大都督成了平辈人,显得不尊重,会让朱绩在江东士族圈里名声不好。
朱然听取了她的意见,还是让朱绩对内叫“茹姑姑”,对外叫陆夫人。
朱绩认真听完父亲的嘱咐,颔首:“好,孩儿记下了。”
朱然殷切望着他:“爹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家里最年长的男子,是一家之主,要学会担当,保护好母亲和弟弟。”
“是,孩儿谨记,爹在外征战,无需挂念家中,祝爹早日凯旋而归。”
朱绩的懂事,令朱然感到欣慰。
就在此时,一声号角长鸣,高昂浑厚,穿透了云霄。
宫门缓缓打开,吴王的亲卫军队从宫门里走了出来。
朱然快步走至门前的步道上,迎着吴王的鸾车,跪地请示:“一切都已准备妥善,只等至尊发号施令。”
鸾车上的孙权沉吟一声,正要起身,忽然看到了宫门一隅的母子三人。
那女子挺着隆起的孕肚,也在看他。
视线交会的一瞬,千言万语哽在喉咙。
“二哥……”她兀自呢喃着,只敢轻声地唤给自己听见。
而等她真正走到御前面对孙权时,还是要换成礼貌谦卑的:“吴王陛下。”
她想行礼,但孙权知道她身子沉,看着怪心疼,直接叫她免了,不用叩拜。
孙权也很想喊她的闺名,但也像她那样克制住了:“很久没见了,孤很想念你。”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眼眶里泛起湿意,轻道:“我也是。”
两年不见,二哥比印象中似乎老了一些,颌下的青须长长了几寸,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
不,比以往更刚劲有神,充满了帝王之气。
而孙权目光再如何凌厉,落到她这,总要不由得温软一半:“要做母亲的人了,身子最要紧,好生将养,万事别太逞强。”
他知道她的性子,本来这样的日子,她挺着大肚子就不该来送的。
她虚心听着,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被哥哥训诫的时光:“是,多谢陛下关心。”
朱然和她站在一起,孙权视线从他俩身上扫了个来回,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美好,她腹中的新生命,也让他充满了希望。
“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收拾掉曹魏那帮人,一定趁你足月前赶回来。”说着,孙权手指朱然,保持风度地调侃,“到时能让义封亲眼看着你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来。”
朱然也跟着笑了,尚香不想笑,但为了不扫孙权的兴,也勉强撑了撑嘴角。
这时,孙权注意到了他们身后的两兄弟:“这就是你给义封挑选的两个孩子?”
朱然顺势让朱绩和朱望过来,给吴王行礼。
只见两个孩子都恭恭敬敬地伏在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