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风穿过窄巷,越过紧闭的门窗,扎着马尾的人拎着厚重的长棉袄漫无目的地走着,晃亮的月色漫到脚前,她抬头呆愣着出神,眼里尽是愁烦。
这些日子,因为脸上的伤,云寻只呆在屋子里不外出。此消彼长的关系牢牢地系着她和飞廉。因为身上的伤口一多,自身的自愈能力也会相对迟缓。关在家里做菜时,云寻不是手被划伤就是转身时撞到了转角撞出了淤青——总要骗过月见山知枫,让她认为实验的预期效果在自己身上并没有产生。
自己和姜丞柠通信的手段,就是用字条绑着些丹碧丝往下丢。
又是风雪满世界跑的日子,云寻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血痂踞在清秀的脸上格外别扭、丑陋,她安静地沉思着下一步该如何,可紧握着的轻轻颤抖的拳头以及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得到的略快的心跳出卖了她的不平静与不安心。
反观隔壁的两个大男人,一人看着电视拍着大腿嘻嘻哈哈,一人翻阅书籍安然祥和,茶几上的两杯牛奶正不紧不慢吐着热气。
云寻房门紧闭、多日未出,但在夜晚,习惯转动转椅伸手拨窗帘开探查夜色深浓了多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发现了近几日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总是在隔壁的屋子外徘徊犹豫着。记忆力奇佳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过数秒就能肯定她便是那日追着云寻喊云矮子的人,只是黑暗里看不清脸。
在隔壁惬意养伤的云寻好月见山知枫说姜丞柠来了,擦着硬挤出来的泪珠又向知枫“诉苦”说外公不爱她了,说自己要跟着知枫伯母混不想再跟着外公了。而月见山知枫竟就此放心下来,这个女人深以为姜丞柠的到来是给云寻添麻烦的。
云寻已经不想吐槽只有果断没有机智的伯母了。想着月见山知枫急切想要拉拢自己把自己留在身边收为己用,她冷笑一声,删除了那条满是假意关怀字句的信息,这只手机,让姜丞柠处理一下就好了。反正自己等过了春天就到日本找秦夜弦,这只夜弦送过来的手机暴露就暴露吧,一切责任都推给姜丞柠。
一片雪从空中落下,冬日的莫斯科就是这么阴冷而沉默。
“你说一个女孩子真的能这么不在意脸吗?”果戈里注视着不知打了几层腊的成色十分漂亮的苹果,今日他唇角低垂,十分没有精神。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黑眼圈又厚重了一个层次,他正端着晨报,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只有气无力地摇着头甚至开口时吐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不清楚,她的资料太少,做这样的猜测毫无意义。”
果戈里眨眨眼,将酸涩的眼睛从光滑艳红的苹果上转移,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好在可以把她交给月见山知枫了。也不用受那小女孩的吵闹了。”果戈里对这样的合作感到不耐烦,他毫不掩饰对月见山知枫的鄙夷。那个中年女人说真的有点蠢。
叹完气的果戈里又浅叹了一气,云寻近几天很不安分,不外出就天天砸窗砸墙,噼里啪啦闷响得深更半夜吵醒他们,然而那姑娘不知为何就是砸不破一块玻璃,这整日整夜捣腾不休的折腾劲让果戈里十分汗颜而且无奈。
昨夜的云寻终于得逞,玻璃碎裂的脆响将梦境划拉开一道并不美丽的裂缝,他们俩几乎是冲出房门站在窗前。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十分不解的是,夜色里一根十厘米多的长柱体被什么东西裹着丢了出去,看长度,与丹碧丝很像。两个大男人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这又是搞什么。
果戈里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到各自的房中,半梦半醒地度过了整个下半夜,直到凌晨,陀思妥耶夫斯基才忍不住起床,等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客厅开了罐头,眼罩歪到额头的果戈里才从卧室出来。
在视线无法企及的黑暗里,扎着马尾的姑娘双手揣在口袋里,她带着口罩眼神阴淡而充满迷惑,像是磨砂玻璃珠里浅黑的颜色,而她所站的位置,就在云寻窗口之下。
两位男人对视一眼——她们在传递信息。
现在的果戈里,洋溢着热情与愉快的脸上挂着因休息不足而略有呆滞的疲累,陀思妥耶夫斯基放下晨报后坐在了沙发椅上,搭在扶手上苍白得手迎着阳光被照得几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伏在苍白皮肤之下,看似病弱体虚,但那五指修长的手曾埋葬过多位异能者,他望着窗外雪花飞舞,可他说的话,却比窗外那柔软细冷的雪花还要更轻,“她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从过去算起,云寻希泽黎该是归他的。掌心下,沙发扶手的柔软在手指的施力下陷进去几分,那双深沉的暗色双眸平静地扫过覆漫着纯白的屋顶、地面,云朵厚厚地捧起了阳光,不让它跌到在松软的雪地里。
随着日子推远,伤痕的痂疤退去后那些新肉渐渐平复也与周围肤色趋同,云寻盘算着日后如何脱离浑浊的泥沼。姜丞柠依旧只在深夜时徘徊于住屋四周,就是不靠近。这明显是因为云寻身边有姜丞柠所忌惮的存在,并不是飞廉。很快,躺在沙发上的云寻便得出结论,而这个结论也让她心生畏惧,“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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