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一个人,到底应该通过什么方式来证明自己是谁呢?
其实这有什么难的?野原桢就是野原桢,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野原桢,不会,也不可能变成别人。她每天都想着凛,却也从来没有产生过“活成凛那样”的想法。在她心里,凛和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她觉得凛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兜回来了。那天他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去,就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睡得不太安稳,但睡相不难看,也没有打呼。桢探查完毕之后便离开了,留给可怜的兜一个独立的、封闭的空间,让他好好休息。她很同情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机会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嗯……也许明天,等兜睡醒了,看看他的反应再决定该怎样对待他吧。
可惜第二天兜也没有给她机会。一整天的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出来见人,当然,房间里也没有传出可疑的哭泣声什么的。就好像头天回来的那个不是兜,而只是个幻影似的。她甚至想着,兜也许是在其他地方中了什么幻术,自己在脑海里杜撰出了他最害怕的情节——野乃宇死在他手里,然后,她探查他的脑袋时时间点选的不对,没看到他中幻术那一段,而只看了幻术当中的场景。她被骗了事小,野乃宇还活着事大啊。
第三天她一早起来便去了兜的房间。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自由出入驻地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那天她离开时并没有锁门,如果兜曾经出来过,再回去的话也许会把房门反锁掉——那她就需要用别的方法来强行开门。可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依然是随便一推就打开了兜的房门。面对这种精神状态可能已经不太正常的人并不需要太过注重隐私,她径直进了屋,一眼看到了兜。
这小子的脸色白得像个幽灵,短短两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老了三十岁。他坐在自己的床边,两只手撑在身体左右,脑袋垂着,无精打采的模样一看就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嗯……养母居然被自己所杀,这打击的确是太沉重了。
桢本来以为需要把兜从被窝里揪出来,没想到他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心里便陷入一种矛盾中。一方面觉得兜这样倒是在给自己省麻烦,另一方面也在为野乃宇不值。不过她很快忽略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招呼道:
“你起来了?”
兜没有反应,没抬头,更没有看她。他的脑袋依然耷拉着,半长的银灰头发遮住了脸颊。桢恍惚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她轻轻摇了摇头赶走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喘了口气道:
“你已经休息了这几天,应该也歇过乏来了,”她的语气带着若无其事,更有淡淡的不耐烦,“还有活需要你干呢。”
当初她那感知别人情绪和想法的能力全暗部,包括“根”的人都知道,兜也是那里出来的人,大概率也是知道的。但她稍作身体接触便能挖出这个人内心深处的隐私,这种能力却并不为人熟知。天知道,她可不想就这样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
兜发出了一声很微小的嗤笑,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发梢随着他的呼吸颤动着,像是在为她的不合时宜感到愤怒。
但兜不像是个会失态的人,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失态了。
“能让你变成这样的,是你重要的人去世了吧?”桢站在兜面前,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如果有外人经过,一定会觉得这是桢在对兜训话而且把小男孩给训哭了的场景,“我知道你这几天很难过,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兜那个银发纠结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于是桢终于正面看到了他的脸。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脸上带着一层死气,皮肤毫无光泽,如纸一般苍白;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带血痕的牙印,显然是强忍悲痛时自己咬出来的;他的双眼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两只黑眼睛就那样无神地睁着,望着桢一言不发。
“想杀人还是想自杀?”桢的嘴角翘了翘,“如果想杀人,那就留着力气找债主去;想自杀的话……你不会的。”
“……我为什么不会自杀?”
兜的声音干涩无力,显然是好几天不开口加上不喝水的原因所致。他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了些活气。
“看着不像。”
兜又发出一声嗤笑。他重新闭上双眼,身体晃了晃,看似不堪重负。桢没有上前去扶住他。兜向前倒的话,高度不够顶多摔痛一下——身体疼痛总比心中疼痛要好些;而往后倒更不必担心了。桢没有继续引逗兜说话。既然能开口了,也就证明之前那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虽然长远来讲还不好说,但眼下年轻的兜看样子应该不会采取什么极端措施了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并不宽敞的石屋内响起了兜低低的声音。
“我……是谁?”
你是药师兜,是那个被人压榨掉剩余价值之后的残渣。
桢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你应该不是火之国的人吧。”
这种时候当事人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