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纪纲的客人们都各自归入客房,厅堂热闹甫歇,只留下满座的杯盘狼藉,男女家奴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打搅到大家主和他的贵客们兴致。 客房里却正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贵客们的狞笑呼喝,女人们的哭泣叫喊,交杂着,响彻纪纲府邸上方寂静的夜空。 夜空下,某一间客房的屋瓦之上,正静静地伏着一名黑衣人…… 黑衣黑裙黑头罩,头罩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黑衣人悄么声地挪开手边的一片屋瓦,立时有一片光亮从屋中射出,转瞬便被黑夜吞噬了。 略微抬起身子,黑衣人慢慢地将脸凑过去看,只见屋内,大名鼎鼎深受当今圣上所宠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怀中搂着两名绝色女子,喝酒调情。 黑衣人并不认识陈瑛,也不在乎他是谁,更不在乎他怀里的女人,左右扫了两眼,便重新将瓦片原路盖上,轻踩屋瓦挪到了另一间客房上方。 脚下,有守卫在疲倦地打着呵欠,脸上的肉难受地皱成一处;有人抱着长矛靠在墙头睡着了,忽然猛地一惊睁眼醒来,一脸茫然;也有趁着夜深放松了警戒,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聊天扯淡的…… 黑衣人并不掉以轻心,守卫松懈的情况下溜进纪纲府邸并爬上屋顶已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等到后半夜换班的守卫前来,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他得抓紧时间! 又是一片屋瓦被掀开,往里一瞅,这回贵客乃是以“为人狡险暴横贪敛”而著称的礼部郎中秦政学,但见他大腹便便,不着一丝,大马金刀地坐在榻沿,横肉松垮的大脸向上仰着——黑衣人吓一跳,赶紧将脸缩回暗处,过了一瞬,又忍不住探头去看,这才发现秦政学眯着眼,一脸享受。 屋内春光,不堪入目。黑衣人胃里一阵恶心,不愿再看——由此可以推断,她是个女人! 又接连掀了数间屋瓦,都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内心不免焦躁起来,不留神脚下一滑,一片屋瓦咔嗒一声轻响,吓得她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饶是如此,还是被屋内的贵客给听见了——却是锦衣卫镇抚庞膺! 果然锦衣卫里的人,耳朵可比他人灵光多了! 出于职业素养,庞膺推开身上的女人,警觉地一声呼喝:“什么人?!” 黑衣人没动。 外间的守卫也没听见客房的这一声呼喝,毕竟客房处在府邸幽僻边隅,而他们主要守卫的,是纪纲的主人屋。 庞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再没听见什么动静,心想或许是只野猫什么的,便没往心里去,自己光着身子也不好出去看,也就作罢了。 但黑衣人已不敢再待下去,攀上中间屋脊,伏低身子疾跑几步,轻轻跃在高高的墙头,又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外间街面上。 夜色中巍峨的纪纲府楼仿佛巨大的凶兽,亮着灯的窗子好似凶兽的血红眼睛,而那扇铜钉大门,正是噬人之口! 黑衣人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消失于街巷尽头的黑暗之中…… …… “啊——唔!”林鳞游打了个深深的呵欠,打开房门,懒洋洋地走在二楼回廊上。 真是失策,余妙兰房中没有夜壶,大冷天的,还得跑到楼下尿尿。 忽然耳听得“唿啦”一阵风声,眼睛也瞥见院墙处有一团黑影翻了进来。 他瞬间困意全消,悄悄俯下身子,偷眼看着黑衣人的动向。 却见黑衣人不慌不忙,走向了林珑和越容两人的房间…… 这还得了!莫不是个采花贼?! 贼厮大胆,采到老子头上来了! 当时林鳞游第一个念头就是将此人拿了,然后丢进诏狱人道物理阉割,没收作案工具。 趁着黑衣人转身面向房门,林鳞游抬手在回廊栏杆上一搭,翻过围栏身子跃下,落在院中,紧接着脚尖一点,一个起落间人已飞至黑衣人身后,大手抓向黑衣人的后脖颈。 黑衣人此刻也觉察到身后来人,赶紧回身来防,林鳞游的手不停,没抓着黑衣人后脖,却因他的转身而抓住了前颈,直接将他脚尖提离地面,余劲不减,将黑衣人推按到了墙上。 却听“嘤咛”一声——好熟悉的“嘤咛”! 居然是个女人! 而且,好像还是个熟悉的女人…… 林鳞游闻到了似曾相似的如兰女人香,赶紧松手,女人捂着脖子咳嗽起来,一边掀开脸上的面罩——一张熟悉而美丽的脸孔露出,却是越容! “容姑娘……你,你没事吧?”林鳞游赶紧上前,手抚在她背上又拍又揉的。 越容轻轻推开他的手:“我没事。” 说着直起身推开了房门就要入内,林鳞游拉着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探头向房内一张,见小妹睡得正香,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于是放心地将房门关上。 “你跟我来。”不由分说地,拉起越容来到了自己房间。 一灯如豆,照着房间朦胧而暧昧。 “林总旗,什么事?”越容揉着被林鳞游抓疼的脖子。 “你能不能不要喊我林总旗?”林鳞游看着她白嫩的脖颈,真想上手帮她揉揉,“听得太生分了。” “那你想我喊你什么呢?” “游哥哥啊林哥哥啊,都可以。”林鳞游说,“鳞哥哥也可以。” 越容:“我还是喊你林总旗吧!” “行吧!只要你高兴。”林鳞游无奈道,“却不知你介不介意我喊你容儿呢?” “介意。”越容说。 “别啊!” “林总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歇息了。”越容作势转身。 林鳞游又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