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凌绝峰的,躯壳失去了灵魂,她形如枯槁,茫然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风沙吹过来在泪痕处留下深深的印记,拾弦如同断线的风筝,孤单地被遗落在世间,冷风阵阵吹过来,她在风中摇摆,找不到方向,看不见未来。
杀烬回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台阶上的拾弦,拾弦木讷地坐在台阶上,面色灰白,双眼红肿,眸子里没有一点亮光,仿佛是战后回到故乡的灾民,看着残败的家园眸中尽是绝望。
“怎么了?”杀烬快步走过来。
拾弦木然地抬起脸,声音嘶哑低沉:“师父死了。”
眼泪流干了,拾弦喉中发出极轻的呜咽。
杀烬略略意外,炎诺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坚持十几年没问题,怎么会突然病逝?杀烬没有问,而是在拾弦身边坐下,将人揽入怀中。拾弦的身体冰冷得可怕,杀烬掌间聚起法术,不着痕迹地向她身体里注入温暖的气流。
“他故意的,他要用他的死劝我改变主意。”拾弦哽咽,悲痛到了极致,反而成了无悲无喜的样子:“是我害死了他。”
杀烬揽着她的肩,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拾弦声如蚊呐,她转过脸,眼神空洞地看着杀烬:“师父说,元核消失的那一刻,你也会灰飞烟灭,根本不会等到一百年。我不仅害死了师父,我还会……”
后面几个字,拾弦说不出口,炎诺死了,拾弦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杀烬也化为灰烬的结果,可要她放下自己的使命,又是万万不能。
左右都是错,拾弦穷途末路,她的灵魂被撕裂,身体亦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崩溃。
莫不如当年死在云涂那团团狱火中,身死魂消,如今也不用遭受这样的折磨。
杀烬感受到她的无助,柔声宽慰道:“拾弦,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对得起九州的生灵。”
“可我对不起你。”拾弦悲伤道。直到现在,杀烬还在安慰她,他把他的所有给了她,但拾弦却意图置杀烬于死地。拾弦发出极轻的自嘲声:“这世上最不该活着的人,应该是我。”
杀烬轻摇头:“不是,这世界有你才变得美好,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他松开揽着拾弦的手,目光遥遥地望向远方:“拾弦,你所经历的未来,那个打开天门的人,不是昭启,而是我。”
闻言,拾弦愣了一下,转过脸讶异地看着杀烬。
“还记得上次我坐在那边的屋顶吗?”杀烬指了指后方,那里原本有一座宫殿,但是上次昭启突然来袭,震临前来营救时将宫殿弄坏了,如今,那里只剩下一片平地,“那天,我不太高兴。”
拾弦记得:“你说师父带着人,让你交出元核。你看清了自己在魔族的地位,非常失落。”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魔族的态度而感到失落?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可伤感的,不过是敷衍你借口罢了。”杀烬轻哼一声,实话实说:“那天,你爹找到了我,他对问天石颇有研究,他说有些人有两种命运,他能够借助问天石窥探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在他的法术中,我看到了我的另一种命运。在那一生中,我没有遇见你,守在白净山的另一名半神,她似乎对这个世界很不满意,总是垮着一张脸……”
甚至,指着杀烬谩骂,杀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忧郁怨毒的眼神,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人心生厌恶。
杀烬就在她的冷漠与咒骂中在白净山度过了一百零八个春秋,而后丹田破碎,修为尽失。在出关后的那天,他杀了那名胆小却邪恶的半神。
一百零八年,杀烬在孤独中产生了很多想法,怨恨的种子悄然种下,在心底深处生根发芽。出关后,杀烬已经不是人人尊崇的大神,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到尘埃,他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怨恨犹如雨后的春笋,快速窜长。
昭启与玄婵的阴谋被揭发,杀烬发现自己的人生原来是场笑话,他努力说服自己,勉强接受了现实。直至某天,他在人间遇上了逃亡的贯逍遥,知道了背后的隐情,那暗无天日的一百零八年,不过是神尊的阴谋;天生杀神的陨落,成就了隐寒的辉煌与荣耀。
怨恨再也无法压制,冲天而出,他憎恶这个世界;后来,连唯一愿意帮他的三和因为斗衡的迫害丢了性命,杀烬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
他费尽心机集齐了五元核,但元核也引来了三族的觊觎,在三族围攻中,杀烬彻底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九州,他没有许愿修复自己的丹田,也许,在三族围攻的情况下,就算恢复了身体,也无力再抗衡。万念俱灰的杀烬选择了让九州陪葬,他许下愿望,开启天门,让灾难降临九州……
这就是他的另一种命运,他在问天石中看见了自己从神坛上跌下,看见了白净山孤寂的身影,看见了自己在怨恨中变成另一个模样。
“那天的窥命,我触动颇深,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想找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