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车不好打,陆燃按照导航一路跑来诊所,看到母亲站在楼下等他。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去,问:“程一泽呢?”
“程一泽没事,就是他把其中一个男人的腿划伤了,”大冬天陆燃跑得满头是汗,丁静拿出纸巾递给她,“程一泽好像认识那个男人的女儿,在楼上……”
“我上去看看!”话音未止,眼前的人化成了一阵风。
陆燃一溜烟跑了上去,几步台阶后,急刹车踉跄止步。
程一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与他对话的那个女生,也就是被程一泽所伤的那个男人的女儿——怎么是江潋?
两人在攀谈,好似不是初见。
程一泽认识江潋?是了,准确来说他们是有过一面之缘。
陆燃放慢了脚步,鞋底落得很轻,背靠在二楼墙壁,悄悄听他们谈话。
程一泽和江潋讲述了他哭鼻子被瞧见的事,棒棒糖姐姐的代名词由此而来。
被对方提醒,江潋有了印象,“原来是你,你就是…程氏煤矿程总的儿子?”
在江潋眼尾再次红起来之前,程一泽忽然道:“对不起。”
陆燃身子一怔,微微侧头。
这不是幻听,有生之年竟能从程一泽口中听到道歉,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小子在家说话目无尊长,在女生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也许,程一泽不坏。只是被他生母惯的骄纵了。在家里叛逆嚣张有人让,出了社会难免被报复。是该磨磨他的棱角了,让这场小插曲挫挫他锐气。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让江潋父亲成为了牺牲品。
陆燃静静地听着,安静地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江潋眼尾的红淡了去,沉默了很久。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你不必道歉。”
如果是为今天,大舅二舅不找上门父亲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算起来,硬闹上门给程家带来的麻烦,也理应陪一句道歉。
如果是为当年,那就更不必了。天灾人祸这件事,父亲已经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况且程氏也给够了资金补偿。
江潋语气很静:“我在来之前听我妈妈讲述了一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我大舅和二舅,罪魁祸首也是他们。他们拿不出钱给我姥姥做手术,就天天来我们家闹事,还想出了这个下三滥的办法。谁曾想,他们没付出代价,付出代价的是我爸。”
“算了小水,”江立军劝她:“别说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江潋点点头,话题一转:“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她伸手比划了下高度,“你当时还是个小弟弟。”
程一泽凝视着她眼尾那颗泪痣,“因为痣很特别。”
江潋的这颗泪痣很小,呈淡褐色,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掉。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颗痣在她清淡素净的脸上平添了一分辨别性,使她从千篇一律的大众美人中跳脱出来。
江潋记得,有一次陆燃吻着她眼角的这颗痣,说他喜欢。还开玩笑说,泪痣是上辈子爱人留下的眼泪,今生就是为了寻找前世的爱人。
她收回翻飞的思绪,“我记得我那时候买好了棒棒糖回来,你人不见了。”
程一泽,“我哥把我带走了。”
“你哥?”江潋问:“他今天没过来吗?”
……
陆燃苦笑一声,沉着寂寥的目光转身下楼。
心口像被绵绵丝线缠绕着,郁结难舒。
他还不能见她,确切地说他还没准备好告诉她一切。
告诉她——她父亲因为在他继父煤矿打工变成了残疾人,今日又是他弟弟把她父亲那条残疾的腿划伤了。一切就像是命运开了个玩笑。
就算江潋不会怪罪他,他内心的自责也让他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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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燃在楼下和母亲说了会儿话,程一泽也下来了。他们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拦了辆出租车,浑身疲惫地窝在软座里。
陆燃坐在副驾,扭身拉出安全带时,余光不经意扫到右侧后视镜——女孩柔弱的身子吃力地抬着轮椅上的父亲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陆燃心尖一颤,背脊微微绷直。须臾间,又无能为力地松懈了下来。
出租车转了个弯,后视镜的投影物转瞬变成逶迤狭窄的沥青路。
陆燃收回目光,只觉得车里空气闷燥得想吐。
后座上,丁静侧眸瞥了眼程一泽面无表情的脸,拍了拍他的肩:“一泽,刚才受惊了吧?”
“我没事,”程一泽淡然道,“倒是你,没被那俩大叔怎么样吧?”
丁静眼露惊喜,溢着晶莹的泪光,摇了摇头。
程一泽虽没直视丁静,但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就像看到峨眉山的猴子不抢东西了,还开口说“谢谢”一样激动。
程一泽浑身鸡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