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兰的谈话不欢而散。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只有妥协,她不想妥协了。她对他真的重要吗?
或者说,他随时可以用他这套做法去对待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她不懂罗兰的心思,她不懂他的嫉妒从何而来。
要说嫉妒,也应该是她嫉妒他,明明是他拥有了一切,连他们之间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他说了算。
世界上这么多好事哪能让他一个人都占了呢?
她决计不去理会他的花言巧语。
冷冷清清的葬礼进行到第三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第三日,火化,入土。
陈圆圆为陈涉江选择了最普通的安葬方式,她在土葬一项前面的小黑框打了一个勾,在确认清单的结尾第无数次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陈涉江希望怎么处理自己的遗体,他上半辈子那么喜欢争地皮,想来对这片土地有不薄的感情。土葬算是得偿所愿。
火化室的地面刚拖过,还是湿的,工作人员将烧出来的残渣挑挑拣拣,扫进盒子里,再又将盒子转交给陈圆圆。
工作人员问她剩下的骨灰怎么处理,是不是丢掉,她说那就丢了吧。
她抱着这个普普通通的白盒子走出去。
墓地和火化的地方离得很近,就在火化室大堂后面的山上。
上山时天公不作美,阴阴地飘起了雨,山林间起了淡淡的雾。山道旁种着挺拔的松柏树,松柏树下停着一辆车,车前有人等着。
陈圆圆身后跟着很多人,目不斜视地路过了那个人。
陈涉江还在服刑期,下葬地点有规定的区域。
墓园的角落,刚掘的新坟前站着一圈人,陈圆圆将手里一直捧着的骨灰盒交出去,面无表情站到墓碑前。
旁边吹吹打打,送葬人一行倒是热闹极了。
她往墓碑前的火盆里扔了几张纸钱,甩了甩手,越过众人走到后面,对一直在旁观的人说:“大伯既然来了,去给我爸烧点纸吧,毕竟兄弟一场。”
“圆圆……”
“我的名字就不用叫了,”陈圆圆说,“我没有随便认爹的习惯。”
陈圆圆说话的声音不小,哀乐一停,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陈越河脸上有些挂不住,也没跟陈圆圆计较,换上悲痛的表情先是和罗兰打了个照面,罗兰没什么表情,对他一点头,他再往前,握上陈美方的手。
陈美方这几天悲伤过度,眼睛肿成了核桃,被宋茵扶着。她拍了拍陈越河的手背:“来了就好,去喊他一声吧,涉江这世苦够了。”
陈越河宽慰了陈美方几句,走到新填的坟地前,提壶倒了杯酒。旁边人一看就会发现,他和墓碑上的照片有几分相像。
比她爸长得还像她爸。陈圆圆在心里嘲讽出声,刚听见陈越河起声了句“弟弟”,再也听不下去,她赶紧走开。
她两手遮头快步走到墓园入口的铁门处,一把伞倾斜过来,她抬头看见李进的脸。李进给她发消息说他今天也想来,来了又在墓园门口不进去。
“你不去给我爸捎几句话?”
李进说:“你爸应该不认识我。”
她说:“怎么不认识,他当时还问我每天送我回家的男孩子是谁呢。”
李进思考片刻:“我还是不去了,就在这远远看一眼吧,当送叔叔一程。”
陈圆圆说:“送他的人够多了。”
她看着李进身后,松柏林后黑色裙边一闪而过,有人转身走了。
她收回视线,装没看到,问李进上班时间怎么有空过来。
“请假了。”李进说。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说些什么,李进忽然说:“你头发都湿了,擦擦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帮她擦了擦她的头顶。
这个举动很突然,她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身后传来罗兰的声音:“来都来了,怎么不去上炷香?”
李进的手臂还停在她眼前,他的手带过她耳垂,最后才收回去。
李进的表情平静,将用过的纸巾折叠好收进口袋,回答:“我来看过了,就不去了。”
罗兰很不冷静,甚至有些失态,他将她拉了过去。她奇怪地看着他,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被挑衅的愤怒。
如果李进刚才突然的举动是想挑衅罗兰,他为什么要挑衅他?
回去的路上,罗兰发了很大的火。
他们先将陈美方送上了她舅的车,陈越河对他们说有空一起来家里吃饭。
家里?哪个家里?
她差点没笑出来。
墓园重归寂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她知道罗兰生气了,她也很生气,要不是她舅的车坐满了,她才不会和他坐一辆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