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落成,劫后余生的百姓们欢欣鼓舞,神坛上那个众人仰戴的少女在他们温和的注视下走向消弭。
他们说:“舍一人,而救苍生!”
说:“灵归万物,泽被后世!”
说:“她功德圆满,成神了。”
万民欢庆的余音中,只有晏熙自己知道她那是要死了。
……
后来,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成了陌生世界里的一个婴儿,且随着年岁渐长,彻底遗忘了前世的记忆。
云州。
农历七月半的夜晚,大雾四起。
十字路口,祈朝朝和游弋正在烧纸,前者是为了送走梦中纠缠不清的阴桃花,后者说是来体验当散财童子的。
“阿烻,这钱也给你烧了,人也要给你送过去了,希望你以后过得好,千万别……”祈朝朝手里拿着一个圆润娇憨的纸扎小人,背面写着‘阿西’,正准备送进火堆。
说到一半,翕张的火焰蹭地一下蹿了老高,火星子打着旋儿往上飘。
她猝不及防地被纸灰青烟糊个满头满脸,眼泪汪汪,提前备好的台词也卡了壳。
待视线重新清晰后。
发现,火堆对面多了一双脚。
都说正主出现的时候,火焰会转圈,所以……这是正主亲自来接亲了吗?
祈朝朝视线缓缓上移,只见长腿,窄腰,宽肩……眼前人的轮廓五官渐渐与梦中人重合,身姿英挺,白发胜雪,微攒的眉头里似乎藏着一座万古不化的雪山。
没错,确实是那个勾魂鬼阿烻。
“干嘛?你那么多喜宴都白吃了?结婚祝词不会说吗?快点,说完赶紧撤!”游弋忽然操着尿急的语气开始催。
话落,他不经意地一瞥,那张抹了几个月美白霜没白过来的脸唰得就自动褪了色,身体抖如筛糠:“我靠,我说我怎么感觉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叹气呢!”
六神无主之下,祈朝朝接起的话茬也被这阴风吹跑了偏,竟然一字一顿道:“千……万……别……出……轨……”
呃……斩桃花现场硬生生成了送嫁现场,祈朝朝提前几十年体会到了作为‘丈母娘’的忐忑。
紧接着又快速找补:“毕竟这胖妞就要是你的人了!”
她语速堪比机关枪,生怕慢一个音节,就会当场遭到‘女婿’的打击报复。
“我是那种人吗?”与梦中如出一辙的声音啪嗒落在头顶,沉缓有力,又夹着一点凉丝丝的寒意。
祈朝朝下意识攥紧了手。
于是乎,‘咔嚓’一声脆响,阿烻的‘爱妻阿西’当场折颈,脑袋半衔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命悬一线。
祈朝朝努力补救,但无济于事,欲哭无泪地看向阿烻,企图求饶以争取宽大处理。
“阿烻,钱你先收下,这个媳妇儿不满意的话,我改天再送你一个……”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阿烻缓缓蹲下身来看着她。
直到她闪烁不定的目光对上他那双春寒交错的双眼,缥缈的梦境便一下子有了实感。
只不过阿烻像是在看她,却又分明像是想透过她看别的什么。
祈朝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不耽误她用刀人的眼神在阿烻脸上大杀四方。
结果也不知是不是阴气太甚,把她的表情冻住了的缘故。
待游弋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他发觉祈朝朝正一脸‘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眼神看着阿烻。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这‘丈母娘’有些丧心病狂地生出了几分见色起意,杀人抢婚的歹心来。
不然那个纸人怎么就身首分离了呢?
所以同情地看了看瘫痪在祈朝朝手上的纸人,又侧眼瞄向那个勾魂鬼阿烻。
阿烻在对着祈朝朝笑。
游弋打了一个寒噤,分析:我靠,笑里藏刀。
阿烻微微颤抖着开口,想说什么。
游弋:血盆大口,他要长出獠牙了。
阿烻缓缓朝祈朝朝伸出手。
游弋:恶鬼要扑食了,祖宗保佑,千万要口下留人啊!
电光火石间,他啐骂了一声后,果断把祈朝朝手里东西一股脑全拍进了火堆,拽着她拔腿就逃。
……
直到呼哧带喘地跑出了二里地,经过消防大队门口时,他们才敢稍稍停下休息。
再回头,发现那阿烻终于不见了。
祈朝朝弯腰换气,心里不胜感激,于是摁着游弋后脑勺,冲着消防队大门,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然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游弋:“祖宗保佑!”
祈朝朝:“神仙保佑!”
嘉盛酒店。
之前他们出来的时候,晚宴还没结束,但现在人已经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