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的春天,我是在平静无波中度过的。
日子一天天安静地走过,我也不知道,命运之手有没有让我顺着电视剧中的剧情走。不过,没有了经济顾虑的我,自然不会蠢到自讨没趣地跑去那边,送上门去找抽了。当然,那个雨夜里与何书桓戏剧性相遇的一幕,我估计也不会有机会发生了。这让我心情大定——在我内心里,我祈望这一幕永远也不要发生。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何书桓,是一个超级大麻烦。而我现在的麻烦够多的了,不想再多上一个。
经济问题解决了之后,上学的事情摆在了我的头号议程里。多亏我当时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在第一时间以经济困难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了休学,所以,现在的我,还是勉强有书可读的。
只是,这音乐学院我是绝对不会再去读的。我可是深有自知之明,叫我唱几句流行歌曲还没问题,要我去读音乐系?哦!My God!让我死了吧!更何况,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么遗憾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要读计算机系了,搞到现在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不仅不能为自己的生活提供帮助,更无法为这个苦难的国家贡献一点自己的能力。要我再去读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音乐系,(总不成真的要按电视剧里那样跑去“大上海舞厅”做歌女吧?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想想都觉得可怕。何况,在那里做歌女也用不着上音乐系),那这个大学我还不如不读算了。
思前想后,我选择了就读护理系。
没办法,本来我是想读医学院的。可没想到,在这三十年代的中国,医学系竟然是最难进的。哪象在后世,什么中专、大专、本科之类的,着实滥得很。没办法,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读护理系了。
读护理专业,至少,在这个时代,也能为国家、为他人做些什么吧?或许,我还能有机会,能象南丁格尔那样,为战场上受伤的战士减轻痛苦。
小小地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我如愿地进入了护理系。不过,由于和其它的同学相比,自己足足少上了一个学期的课程,那些恐怖的大块头的医学书几乎耗尽了我的脑细胞,我每天就奋斗在解剖、生理、病理等等一系列的医学基础课程里,简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让我可以松口气的机会竟然是跟某个臭小子吵架。那个可恶的林致远果真实践了他的诺言,无视我的白眼和冷言冷语,时不时就突然冒出来,跑来家里蹭饭吃,而老妈,还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般,对他嘘寒问暖的,看得我心酸酸地。让我每次看到他,就恨不得把这厮拎起来,丢出门外去。
不过,让我高兴的是,老妈前些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纯种的德国小狼狗,别看它小小的个子,可那威武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弱,着实让我爱不释手。我和方瑜千思万想,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大雷”。这些天,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一起吃饭、一起玩耍,要不是老妈坚决反对,我差点都想带着它一起上学去了。
三月,梅雨季节。
屋外的小雨稀稀沥沥地下个不停,让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我和方瑜窝在客厅的长椅上,一手懒洋洋地摸着大雷软软的皮毛,一手拿着本解剖书,嘴里念念有词。
“依萍!”
“嗯!”我有口无心地应着。
“你真的放弃你的音乐梦想了?”方瑜一把拿走我手中的书,郑重地问。
看她那不得到答案就誓不摆休的样子,我明智地放弃了从她手中把我的解剖书完整无缺地抢回来的念头。
“是的!”叹了口气,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
真是的,我都进入护理系一个多月了,怎么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为什么?”方瑜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在音乐上的天分有多高,你会弹一手好钢琴、有一副好嗓子,还会自己写歌,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理想?难道,你要白白地把你的天分给浪费掉吗?”
因为真正有才华的,是依萍,而不是我。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方瑜,理想和现实是有差别的。”我又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将头搁在她肩上。两个人肩并肩靠在一起。
“为什么?”她那漂亮的大眼睛迷茫地望着我。
“因为,读音乐系太花钱了。更不用说要养活自己和妈妈了。”因为我不是依萍,所以,我也不可能有她的才华和坚强。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勇气站在“大上海”歌舞厅的舞台上,撑起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责任。
何况,再过一年多,上海就要落入日本人的手里,我更不希望那时的我,还在台上唱着糜糜之音。
国家有难,不能以身报国,已经让我很难受了。如果再在日本人的统治下歌舞升平,那我还是人吗?还算得上是一个中国人吗?
虽然我是在和平年代成长的温室花朵,但最起码的民族大义还是有的。一句话,汉奸,是死都不能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