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正是多雨的季节,方才通州还晴空万里,现下乌云竟黑压压聚了一片,直到戌时,天色已然完全暗沉下来。
沈谕离开府邸之时,细雨正打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么多,直直朝着目的地而去。
沈谕小心地躲过了刺史府的护卫,他忽然发觉陆诏缨的书房亮着,于是静静地挪到了窗户旁。屋内烛火一晃一晃,倒映出陆诏缨的身影,伴随着月光抹上的那层阴影,显得格外神秘。
她似乎趴着,这是睡着了?沈谕心想着,便不敢再发出声响,只好轻轻打开窗户的一角,蹑手蹑脚地翻了进去。
书案之上,陆诏缨睡得很恬静,沈谕都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沈谕的目光划过她长长的睫毛,又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他不由得红了脸,慌忙地低下头。
这时,沈谕听见陆诏缨的鼻子抽了抽,他抬头之时陆诏缨又往里缩了缩身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关窗户,风从缝隙中吹来,自己又冒着雨风尘仆仆地赶来,带了一身的寒气和水气,让她感觉到冷了。
沈谕关上窗户后,自觉站得离陆诏缨远了一些。他看着陆诏缨的睡颜,弯起了唇角。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他又收起笑意,不自觉地轻咳一声。他本打算再偷偷看陆诏缨一眼就离开的,谁料这一眼正好对上了陆诏缨的视线。
陆诏缨显然刚睡醒还没有缓过神,看到沈谕正欲喊出声。沈谕直接一个大步上前,捂住了陆诏缨的嘴低声说:“是我。”
陆诏缨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清醒了,她直直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屋内烛光昏暗,只见沈谕一袭黑衣,竟融入进了夜色里。
沈谕见陆诏缨看着贼一样的眼神,脸上染起了一抹红晕,结结巴巴地解释说:“你你你别误会啊,小爷我不是那种人。”
陆诏缨双手环胸,上下打量沈谕:“那我应该如何想,世子爷一袭黑衣,深更半夜闯我府邸,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沈谕表情有些尴尬,他扭过头,指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筒:“喏,这个你收好。”
陆诏缨接过竹筒,仔细看了一番,疑惑道:“烟花?”
“没错。”沈谕点点头,“我要回京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若遇到什么危险就点燃烟花,我的暗卫会来护你。”
陆诏缨更奇怪了:“我与世子非亲非故的,世子给我做甚?”
沈谕头脑发胀,竟更加扭捏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抠着腰上的腰带:“给你就收着,哪来这么多问题。”
“世子殿下。”陆诏缨走近沈谕身边,在他耳畔低声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谕唰一下脸红到了耳后根,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路诏谕,不由得退后一步:“你一个姑娘家害不害臊,小爷才不可能喜欢你。”
陆诏缨不置可否,将竹筒扔还给他,转过身继续坐回了椅子上:“那世子请回吧,我不要。”
沈谕也有了脾气,将竹筒往陆诏缨的书案上一放,冷哼了一声:“小爷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要就扔了,反正小爷话带到了。”
他说完就翻身走了,陆诏缨的书房又陷入了沉寂,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陆诏缨拿起一旁的竹筒,嘴角微微上扬,收进了袖子里。
“真是心口不一啊。”
沈谕离开刺史府的时候已是亥时,他和沈谦约定此时在郊外城庄会面。未曾料想,沈谕在陆诏缨那儿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只好策马扬鞭穿梭在寂静的道上。
沈谕赶到的时候,沈谦以及一行人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沈谦见到沈谕不耐烦地问:“如此我们便算扯平了,你说说你又是何故迟到。”
沈谕想起白日沈谦的话,不服输地说道:“自然也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沈谦只当沈谕在取笑自己,不再搭理他,手上的马鞭奋力一拍,□□的骏马便飞一般冲了出去,沈谕也赶紧跟了上去。
几人几马就这样赶了一夜的路,天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通州。
沈谕从马背上取下水壶,正要去河边接水,顺便休整一下,沈谦也跟了上去。
“你同我说说吧,京城发生什么事了。”沈谕装好水,饮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沈谦在沈谕身边蹲下,一只手拨着地上的野草,“我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父皇了,现下是我那大哥在代理朝政,大哥二哥两党抖得凶,侍卫又死守着乾清宫,我是一点消息也不得知。”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我是不希望你再插手了,你不帮我其实也没什么的,你远离我,大哥未必会对你下手。”
“沈谦,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的,我有一件事必须要查清楚。”沈谕不悦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