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好吃好吃。
张意之正吃得心里热乎乎的,头上冒汗的时候,只含糊不清应了两声。
裴镜渊正跟卢氏说完什么,一转头瞧见摊位上被围着哄笑的张意之,微微一愣,他行礼:“老师,您慢走。”
卢氏也顺着目光看到了摊位上的张意之,笑着:“这个孩子跟他祖父还是不太一样的,不过看起来就跟你一样是个好孩子啊。”说完,也不停留,上了牛车慢悠悠走了。
裴镜渊目送老师,迈步朝着张意之走去。
张意之满嘴流油几乎要幸福地哭出来,忽眼前落座下一人,便放下了筷子。
裴镜渊给自己也点了一碗馄饨,就坐在张意之对面,看她热气腾腾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像很好吃。
“裴镜渊。你也来一碗吧,真的很好吃。”张意之招呼道。
“不过这是你的家乡,应该比我了解得多了。”
裴镜渊摇摇头,他一愣,解释道:“从前跟老师在山里,几乎不来县城,这些小吃也只听说过而已。”
“那你尝尝,跟京里不一样,我倒是喜欢这里。”
话音刚落,两个摇着拨浪鼓的小孩摇着拨浪鼓前后追逐着笑着闹着跑过来,一个孩子路还走不稳呢,一头扎进了裴镜渊怀里。
裴镜渊下意识用手护住了她的头,低头去看。
小孩眼如星海,笑起来有点像她。
裴镜渊缓缓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一时间没说话。
另一个小孩儿呢,大一些,但是还穿着开裆裤,上来就拽着张意之的袖子要糖吃。
“糖啊……”张意之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她翻遍了荷包只有银块的时候,刚想要问问摊主这里哪里有卖糖的,便见裴镜渊摊开手心,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两块饴糖。
他看着张意之惊讶,声音有些疲惫却又像是新雪洗过的空气,凌冽又干净:“这是老师给的,他还记得我小时候不爱喝药只有糖块能骗下去,每每见我总要给两块糖吃。”
张意之伸手接了那两块糖:“就两块?”她随口问道。
“还有。”裴镜渊答。
那小女孩,一开始被裴镜渊揽在怀里呢,后来见裴镜渊把糖给了张意之,目光亮晶晶紧紧盯着那两块糖,跌跌撞撞又扑进了张意之怀里。
“那我也吃。”她漫不经心把两块糖剥出来一人一个分给了两个孩子。
裴镜渊沉默,却又掏出一块糖递给她。
他的馄饨端上来,好吃的香味又弥漫开。
张意之托着腮帮子,难得平和又安静在鼎沸里看他低头吃饭,眼睫毛扑闪遮住了眼睛,犀利的锐角像是被磨平,露出一点柔软来。像是冰块化在炎热的夏天里。
“好吃吗?”她问。
“嗯。”裴镜渊回答她。
张意之把糖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但是有点酸。
“嘉阳原来是这么一个好地方。”张意之打量着来往的人,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纯真朴素的笑,客客气气说话搭腔。
“每一个地方都有好人。”裴镜渊食不言寝不语,只有在嘴里干净的时候才慢吞吞回答张意之的问题。
“不一样的。”张意之嚼阿嚼,嚼得腮帮子都有点酸痛,伸出手揉揉,“这地方,一定能够长寿。”
夜色降临,两侧灯光挂起来,笑声却又不减方才,甚至有杂技表演就在不远处,喷火声引得一片叫好。
“要是我出生就在这里,一定不想去任何地方。”
“也不一定。”裴镜渊已经把馄饨吃完了,但是还是低垂着睫毛思索,“要是总是在一个地方长大,总是想着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许有一天还得回来,但是不去外面是不知道家有多好的。”
他的话不紧不慢,没有说教,轻轻松松全然是朋友之间的说辞。
“裴状元当时也是想着赶紧滚出嘉阳去京都看看吗?哈哈哈。”或许是人声吵闹,张意之微醺,竟也开起了他的玩笑。
裴镜渊扒开一块糖,也学着张意之塞进嘴里,听闻此言浮现出单侧一个小酒窝:“在还不是状元,不过是个书生的时候便知道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只是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够回来。”
他说的是知道而不是想,即使是很细微的差别可张意之听得清清楚楚,她置若罔闻。
“世人都说,富贵不归乡是雅士之举,你做得到我却做不到,我小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可以救所有人,我就马不停蹄回到出来的地方……”张意之说的是她在山里的时候。
那时候坐在自家墙头上看着山外山,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杀了所有人。
剩下的话她没说。
张家的祖籍在清河,可那里不是她的故乡,他知道张意之说的不是扮演者的这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