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渡洲晴天时鼎沸喧嚣的街道,一进入到中池零散的街坊,压抑与寂静扑面而来,以至于踢踏的马像是尘封的喧闹,打破了镜面,有一群人,蜗居在街街坊坊像是已经开始腐烂的行尸走肉,在那一瞬间齐刷刷抬起了头,赤.裸裸精光光抬头,目光中的贪婪大过恐畏。
在那些麻木、伤痕累累的脸上一一扫过,张意之好像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刚想要再多看两眼却发现已经寻不见。
裴镜渊察觉到张意之的怔愣,“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连着走这些天实在是有些累了,眼睛都不太好用了。”
她自从眼睛复明却也总是时不时会盲病,裴镜渊多次想要为她把脉诊治都被她以“术业有专攻”打发糊弄过去。
不远处一声吆喝,打破了张意之的沉思:
“你们干什么呢?想活命还不赶紧滚过来!”
蠢蠢欲动的邪念被朗声击退,像是在阴曹地府闯进霹雳砍刀。
张意之抬头,在零零总总麻木的脸中间穿梭,遥望见不远处已经荒废的楼观上站着一个男子,他随意挥挥手,向前趴着将前肢力量担在栏杆上。
只看那道身影,张意之还以为瞧见了赵骅。
“那是谁。”她轻声问。
“江杜鹤。”裴镜渊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哗”一声展开一张案卷。
那人的相貌,确切的说是一脸不羁的模样就落在画卷当中。
渡洲少府。
江杜鹤。
裴镜渊带着张意之,小七马背上坐着带着帷幕包的严严实实的钟离,这一行人实在是奇怪之极、格格不入。可江杜鹤偏偏不觉得奇怪,轻易放他们进城也罢了,还出声替他们解围。
他是在等他们。
张意之一行人快马过乱巷,在无数数不清诡异的寂静中到了那楼下。
“干什么来的?”江杜鹤人已经从那楼上下来,上下打量着张意之和裴镜渊,最后又将目光落在钟离身上。
钟离畏缩,小幅度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到张意之身后。
裴镜渊皱眉,不动声色隔开了两人。
江杜鹤的目光犀利又古怪,张意之同样皱起眉毛。
“朝堂使官。”裴镜渊话音刚落,江杜鹤“哦”一声几乎要划破天际,“原来是来送死的。”
他嬉笑又毫不加掩饰地嘲讽,如果说程先为是圆滑又谨小慎微,眼前的人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天高皇帝远,强敌不压地头蛇。
他背着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中池是第一个打开城门叫流民进来的,不过你也看见了,毫无治安可言,我们本地人只能拿了抚慰金往城中迁徙,整整三个街区的流民被武力镇压隔绝在外,他们茹毛饮血,可怕得很。”
说到最后他的唇角翘起,语音压低。
“是不是诧异怎么连声哭声都没有,起先是有的,不过后来死的死被吃的就被吃,那些小小弱弱还哭唧唧的早就被啃食干净了。”
他的目光始终缩在张意之脸上,似乎期待她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可惜从头到尾张意之始终是淡漠的,她不知道究竟听到了江杜鹤的念叨没有,拨开挡在身前的小七自顾自往城中走。
“我们要去找谁?”张意之头也不回朗声问。
“郡督沈凌清。”裴镜渊回答她。
江杜鹤脸上浮现出一丝被忽视的恼怒:“去找他干什么?他自己都是要入土的人了。”
张意之猛地回头,她将食指横在嘴唇上,面上的冷意毫不掩饰泄露出来:“你真的很吵。”
江杜鹤一时间真的被他唬住,可随即而来的恼怒迫使他立刻就要开口。
裴镜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江杜鹤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谁?”
裴镜渊,拿剑拿的稳稳当当,听此,竟奇异露出一丝笑。
“你知道我们是谁?”张意之笑着回头,伸手拨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折剑削铁如泥,劝你少废话比较好。”
江杜鹤,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看见那笑突然就缄口沉默了。
寂静的街道上还有纷乱留下来的痕迹,户户门窗紧闭,即使走了很久都没有瞧见一个人影,只有空荡的风从幽远的空口豁进来,又贴在人的脸颊。
可放慢步子有能看见窗户后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透过空隙探察着街上的动静,一吸一呼之间皆是紧绷不已。
张意之突然停住了脚步。
江杜鹤显然时时刻刻提防着她,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立刻警觉起来。
张意之转过头温声问他:“你说,江郡督病了?”
“为什么病了?”
江杜鹤眼眸沉了沉,张意之假装看不见他眼里的深意,伸手指向一边倾倒的木告栏,上面贴贴撕撕,显然已经不胜斑驳。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