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个人都好好躺在床上,张意之更不得劲了,她生平第一次和会沟通的生物(当然,她的大白猫固然会喵喵叫却不会突然冒出句人话来)躺在一张床上,她失眠了。
“裴镜渊,你说奇妙不奇妙,有朝一日我们竟然能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侧过头看着周身板正如下墓老尸的裴镜渊,如此说道。
裴镜渊本闭着的眼突然睁开了:“奇妙。”
“还有更奇妙的,”张意之紧张地舔舔唇角,“你你你,我有点失眠,你能不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裴镜渊,“我没有故事。”
“啊。”张意之板正脸,生无可恋,“那我可能得睁眼到天明了。”
“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叫我过来。”
确实。张意之腹诽,并且马上口是心非:“那怎么可能,怎么说你都是我同仇敌忾的战友,我当然也想要是你睡好。”
裴镜渊侧目,张意之心虚对视。
他眼底好像是有虚虚妄妄的笑意,张意之差点被晃瞎了眼。
她自暴自弃,很快就摆正脑袋闭上了眼:“算了算了,睡吧睡吧。”
可她刚刚闭上眼,方才还说着自己的没有故事的裴镜渊突然娓娓道来:
“很久之前,有一个大院子,大院子里有一棵古树,开的是茂盛的垂丝海棠,每到春天时候,张扬娇妍,丛丛簇簇,那家里的孩子都喜欢那棵树,等到开花的时候就顺着枝杆往上爬。
等到爬上最高的一个树杈,遥遥远望,收尽京都里所有的春景。
看见酒楼茶肆、炊烟袅袅,贩夫走卒、烟火人家,所有的人,流动起来,就像是川川向海的血脉,盘活了一座城……在京中东南角,有一座古钟,平日里有大雁栖息,盘在木脊之上,每日在薄晨敲钟,大雁盘旋向南,绕城一周又回到脊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京中西南角,有一秀才,功名不就,妻儿不亲,早起苦读时常哀思埋怨,于是涕泪俱下,声幽颤不止。妻子感念,会端茶止步与院前,粗布楷泪,形态哀婉;家中子调皮,上蹿下跳,时常游走于街巷之间,混迹茶楼,惹猫逗狗,信口开河,自以为是,然虎头虎脑也憨态可掬,秀才疼子,抱于席上,持箸沾酒喂之,酒味呛,儿咳不止,哄堂大笑……”
裴镜渊突然止声,张意之呼吸平稳,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就已经睡着了。
他侧目观,她低垂着睫毛,显然是疲累之极。
“张演之,你真是……”裴镜渊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他看了一会,伸出手,掐灭了床头上最后一息烛光。
*
第二日刚天明,张意之扶额起身,见裴镜渊已经起身坐到屏风外面去了。她抓起床头上的外衫随意套在身上,一边眯缝着眼一边系扣子。
现在她已经逐渐习惯,像这样需要系一排绳的衣裳,之前怎么穿都穿不习惯,早上需要系很久才能勉强系好,也尝试过晚上直接不脱倒头睡,可那样无论如何不能睡好。可现在她闭着眼竟也能穿得服帖利索,系的一扣不错。
从盛春到初秋,七八个月,习惯已经润物细无声浸透了她的方方面面。
欧氏端着食盒来给他们送早食,江三三扎着冲天小辫迈着小胖腿采着她的衣裳亦步亦趋跟着她。
“三三,敲敲门。”
张意之听见欧氏在外面小声说。
她起身,将门打开,江三三立刻将自己挂在她身上,仰头欢呼:“姐姐!”
欧氏无奈。
“劳烦夫人。”张意之从她手上接过食盒,低下头揉揉小孩子的头顶。
“把这个食盒也给我吧,我给他们送过去。”张意之见她还拎着一个食盒,如是说。
“真是麻烦您了。”欧氏连忙递给她,弯腰牵起江三三的小胖手,“那妾身就不打搅您了。”
“三三,走吧。”
“不要不要,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说过多少次了,是哥哥,哥哥……”
“没事,留她在这里吧,不碍事的。”张意之对一脸无奈的欧氏笑笑,冲里面裴镜渊,“裴镜渊,你过来把食盒拿进去,把孩子抱进去,我去给小七他们送餐。”
裴镜渊应声而起,他还没有行至门前,欧氏似乎有些怕他,连忙说:“那妾身就先走了。”
张意之自知她会怕裴镜渊,颔首,欧氏刚慌慌张张出了院子,裴镜渊也走到了门口伸出了手。
张意之随便把一只食盒递给他,在江三三抬头不解的目光中捂住了那小孩儿的耳朵对裴镜渊笑言:“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毒。”
“说不准。”裴镜渊答。
张意之“啧”一声,把捂着江三三的手拿开。
小家伙着急:“姐姐说了什么,不给三三听?”
“小孩儿不能听,”张意之故意板起脸严肃道,“听了烂耳朵。”
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