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地上的彩清纱,并用手轻轻拂去上面沾到的尘土。
徐先生冲他行了一礼,恢复成道貌岸然的模样:“这是我们学堂的一名学生,欠了许多银子,往日便是靠卖这些破布营生的。我见她拿着这东西在城中晃悠,便好意上前询问,她却出言不逊,我才同她发生争执,让谢掌柜见笑了。”
被称为谢掌柜的人摆了摆手,一言未发,只垂眸盯着手上的料子。
“你确实很好笑。”沈月年对他颠倒黑白的本领很是佩服。
“没钱就莫要来学堂,在家造一辈子布匹不行吗?好歹饿不死,没银子还想念书,真把自己当什么寒门苦读的学子了?就你们家那副样子,还敢做状元梦?”
“就你那个破学堂能教出状元?”别的不提,沈月年怼人的功力还是一绝的,“那母猪都能上树啦!”
“明明是教书育人的职业,却屡次对自己的学生出言侮辱,你那学堂又是什么好去处?”
“你……”徐先生吹胡子瞪眼就要反驳,却被谢掌柜一把拦下。
“徐先生,你可知这是什么布?”谢掌柜将那彩清纱递到徐先生面前。
徐先生连看都懒得看:“薄布罢了,丢到路上都没人要的东西。”
谢掌柜摸着胡子,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看来这小姑娘说的不错,你那学堂,的的确确没什么东西。”
徐先生脸色顿时白了好几分。
“这布,是名副其实的彩清纱,我们商行里售价三十文一匹,能将这等宝贝认作薄布,看来你没什么眼力。”说罢,他看向面前的沈月年,“这位姑娘,我是行秋商行的掌柜,姓谢,可否请教一下,这是谁织的?”
“我织的。”沈月年挑了挑眉,明白了谢掌柜的意思。
这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谢掌柜大惊:“姑娘竟有如此手艺?若是有幸,能否请你去商行一坐,我们详细聊聊这彩清纱的事情。”
虽贵为掌柜,在面对一小丫头时态度却依然谦逊,是个会做人的,沈月年犹豫片刻,便点头应了下来。
在谢掌柜话音刚落的时候,身边不少人便惊讶出声。
“谢掌柜居然有朝一日会邀请人去商行?这小丫头是什么来路?”
“不过是个卖布的,那所谓彩清纱真的有那么珍贵吗?”
“这你可就不懂了吧,这布匹在达官贵人家可也是稀奇之物,更是想买都找不到地方,就那老头还是教书先生,居然连这都不认识,真是白识了那么些字。”
“哈哈哈,这下丢脸可丢大发了。”
徐先生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他教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顿时面上一黑快步逃离现场,连头都不敢回。
行秋商行离这里并不远,谢掌柜带着沈月年往那边去的时候,只是偶尔搭了几句话,便知晓此女并非徐先生所说的那般无礼。
沉稳从容,应对有方。
这居然和刚才吵架的是同一个人?
谢掌柜不禁觉得好笑。
商行门口十分热闹,买货的、卖货的,采购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汇聚在此。
沈月年来到门前的时候,便看到一店小二满脸戾气把一道身影从商行中推出。
“没银子还来买什么布?别捣乱!去去去!”店小二语气很是不耐。
那人却有些依依不舍:“先前那布不还是一文十张吗,怎么近日翻了倍?”
“你问我我问谁?如今城中的布都这个价格,买不起就砍树皮去,别打扰我做生意!”店小二拿起扫帚就准备赶人。
那人后退几步,沈月年看到了他的全貌。
长相有些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中便看不见的那种,衣着也略显朴素,浑身上下带着股文人墨客的气质,此时正攥着手中的几文钱,颇有几分可怜。
来往的人群并没有因此驻足,店小二态度便愈发蛮横,扫帚险些挥到那人的身上。
谢掌柜皱眉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刚打算开口打断,身边那小姑娘便走了出去。
“没钱买便没钱买,赶人是什么道理?”沈月年面色不愉,拉了拉那青年的衣角,“我方才听说,你是需要用布?”
少年俨然没想到会有人帮自己说话,不由得愣了片刻,漆黑的眸子像是被水泡过般湿漉漉的:“没错,若不是那布涨了价,我也不会落得个被赶出来的下场。”
沈月年思量片刻,将手中的布递出去:“刚刚不慎被脏了些,若是不嫌弃你便拿去用吧。”反正这布也卖不出去了,还不如行一善事。
布面虽有污浊,可瑕不掩瑜,青年一摸便知这是上好的料子。他面露犹豫:“这看起来有些贵重,我恐怕掏不出银子,要不……”
可不等他说完,眼前的小姑娘便没了耐心般摆了摆手:“你若看得上便拿去,不用给钱,只要不浪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