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跪在拜垫上,一夜未眠。
口中传诵的经文,萦绕在畔。
长明油灯,锃光瓦亮,香火正旺。
李欢不敢打搅三清诵经,又想起朝锦歌的劝言,她破天荒离开了灵堂,徐徐走进了父亲生前住的屋子。不过几日没有人居住,那木门上悄然爬上了蚊虫带着俗灰。
她推门而入,房里生疏又刺鼻的气味惹她皱眉。父亲的物件还摆放在原处,安然无恙。书桌上还摆放着戛然而止的信件。
李欢掏出衣襟边上的素帕,细细擦拭着书桌上积累的灰迹,仿佛连父亲的存在都被抹去,一干二净。
她父亲的床榻上还有两个鸳鸯枕,据父亲所言,那是母亲的陪嫁之物,本想收在铁木箱子里,一并当作她日后的嫁妆。只是母亲偏爱的狠,把它们拿出来当了夫妻二人的同心枕,鸾凤和鸣,多好的寓意。
李欢握着两个枕头,泣下沾襟。
如今她的父母亲真当化作天边的比翼鸟,双宿双飞,再不可归。她从小受父母指导,俨然大家闺秀之姿,现在却成了郾城孤女,今后她的出路、郾城的未来又再何方?
怆然涕下,是哀情。
原先端放在李欢腿上的枕头,滑落在地上,哐哐作响。李欢生了疑,拿起枕头,左右更掂量了一番。明显摔落在地上的枕头更重一些。她顾不上什么陪嫁不陪嫁,操起头上的木簪,就往枕头扎去,用力一划,枕面上的绣品被毁,藏在枕头下的物什也落了出来。
锈色斑斑的铁片上赫然刻着“郾城城主”四个大字。
是父亲的城主令牌不假。
南岐人杀入郾城,没有轻举妄动,便是因为父亲将城主令牌藏了起来。郾城百姓认城主令牌,更认父亲这个人。
南岐人起初想要“以德服人”,未曾行暴虐之道。父亲为人耿直忠诚,自不会认南岐为主。郾城是朝都的边境,而不是南岐的爪牙。
李欢想要找寻的出路,也许就在城主令牌的背后。
父亲本不是郾城之人,在朝都谋了好前程,恰巧与母亲相知相遇,二人结缘。李欢的母亲自小是在郾城长大的,郾城偏僻,母亲不愿在原地逗留,才辗转到了朝都。
还未等到她大显身手的时候,爱情又悄然而至。母亲嫁与父亲,原想在朝都定居,相伴终生。祖父病重,才唤起了母亲落叶归根的念头。父亲不过众人反对,毅然决然请缨驻守郾城,放弃了在朝都的大好前景。
好景不长,李欢母亲返还家乡,未过几年,身染不治之症、撒手人寰。父亲家中的远方亲戚日日劝说父亲趁此离开郾城,回到朝都,混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甚言,还能迎一位更加年轻貌美的夫人进门。
父亲不仅严词拒绝,还与一些不着调的亲戚彻底断了联络。他曾说这种亲戚只会见风使舵,打着血缘的旗帜,实为道德绑架。
父亲打理郾城琐事已有十载,风风雨雨,未曾停滞。尽管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郾城人,可他的根早在郾城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可撼动。
李欢是土生土长的郾城人,是父亲的独女、更应该是郾城城主唯一的继位者。也许父亲守候郾城的时日到了尽头,而这尽头亦是李欢守护郾城的开端。
李欢将父亲留下的城主令牌贴在心间,仿佛间那不是李欢一人的身影,而是父母亲把她拥入怀中,喜极而泣的场面。
继往开来,滔滔不绝,视为传承。
***
莫殇一早给三清送来了茶水,润润嗓子。
三清虽是一夜未睡,依旧精神抖擞,接过莫殇奉上的茶水,“昨天晚上,隔壁院里,是什么动静?”
莫殇心虚地低下头,“昨天夜里,师弟失手撞倒了烛台,还好师妹及时赶到,这才未酿成大祸。”莫殇害怕师父迁怒于宋城和朝锦歌二人,连带着答话的声响都低了许多。
“如今咱们在郾城、在战场,不是在三清观。我们要遵守人家的清规铁律,而不是惹事生非。你是大师兄,即使我不在,你也有权责罚他们二人。”三清不悦道。
莫殇总是纵容宋城和朝锦歌,他们二人闯祸,莫殇定是主动站出来,背黑锅的冤大头。三清可不惯着这对冤家,该责骂的、该受罚的,一个逃不了,一次到位,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才是为师之道。
朝锦歌和宋城在偏堂受罚,三清就坐在主位,亲自监督着他们二人。
“总共二十遍经文的罚抄,太阳落山若是写不完,字迹写得不工整,便再加上十遍。”三清轻描淡写的惩罚,迫着朝锦歌和宋城手不停歇,认认真真地沉下心去,罚写经文。
不知多了多久,宋城起身,将手里摘抄的经文呈给了三清。
“师父,这里共是十二份经文。您点点。”
“十二份,十份即可。”三清望着宋城一面严肃,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责罚内容。
“我手上的十二份加之师妹手头的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