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酒楼的饭局虽然已经不声不响地散了,屋子里欢腾的气氛不复存在,残羹冷炙被撤走。
屋里只留了几个人,都是平日里能在薛岭跟前说上话的。
“你们觉着,这孩子怎么样?”薛岭闭目靠在椅背,两臂搭在扶手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盘上了一串佛珠。
孙成有看看左右,模棱两可地说,“瞧着还可以,也看不大出来。”
薛青峰看他一眼。
李盛说:“这人我前些日子打听过了,虞城没这号人物啊,还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看这小子一直故弄玄虚的模样,怕是,褚怀兴找来坐镇的,好给肚子里那位打马虎眼的吧。”
“原配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有儿子为什么藏着,说不通。”周广连明显还没有散酒气,说话时还有些恼羞成怒的酸气。
“是不是,早些年在外头留下的,这两年才找回来认爹?”
李盛若有所思:“如果真是如此,想必褚怀兴早就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了,难怪他这两年身体愈来愈差,还能这般淡定。”
“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众人看向薛岭。
“褚让既然已经接手了褚家,那便是褚家的命门,他家在潭城的生意虽然屈居我之下,但是也不能保证有朝一日是否会后来居上。”褚岭遗憾道,“后生可畏,我老了,若是以后我们薛家败落了,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好好跟人家搞好关系,免得摸不清这小娃子的喜好,抢不上口热乎饭。”
“诶呦,老爷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李盛委屈极了,“这么多年,我们可只认老哥哥你啊,从来不敢有过二心,这整个潭城,除了您,我们谁也不信。”
薛青峰在薛岭身旁道:“李掌柜,我爹的意思是,褚让他毕竟年轻,性情难捉摸,以后要是在潭城占了上风,怕是对我们的生意都没什么好处,是不是?”
李盛装模作样,无可奈何地点头。
孙成有连忙说:“老爷子的意思我们明白,不过,我们现在也就这点保本生意…这……”
他不太敢出这个头去得罪褚让,薛青峰看得出来,别说是他,估计在座的其他两位也是这个意思。
薛岭眼睑半垂,粗重的眉毛不怒自威,默念道:“褚怀兴,我跟他明争暗夺也算一块儿走了大半辈子,”他忽然冷笑了两声,“死局还能给盘活了?不仗义。”
薛青峰:“爹,褚怀兴的妾室,约莫下月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让她借这个孩子给褚让施施压?”
薛岭摆手,他觉得这个孩子对褚让来说,不构成威胁,若是没有褚让,他们借助这个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整个褚家变成薛家的囊中物,可现在,如果褚让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襁褓中的幼儿兴许还会不小心丧命。
薛岭:“你看他刚刚那个样子,是会被一个女人拿捏的性子吗?我相中的是他那间赌坊而已,只要把他弄走,或者让他消失,对于官府来说,只要赌坊这笔税钱能按时交到府衙,这店是谁的,没人会在乎。”
“老爷子的意思,”李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是要杀了吗?”
薛岭回看众人。
就在此时,周广连打了个嗝,表情噎了一下,“小王八羔子,我倒是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敢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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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摊外的小方桌上。
韩瑛将嘴里的肘子肉咕咚一口咽下去,栽歪着身子,手掌撑住凳子边沿,险些坐不稳了,摆着手说,“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别给我了。”
听她这么一说,褚让赶忙趁机又给她夹了块鸡翅,劝道:“来,再吃最后一块,你一块我一块,很公平的,吃完这个就没了。”
他上一筷子也是这么说的……
韩瑛撑得食欲全无,表情十分痛苦,手掌盖在碗上,“你非得一顿都吃完吗,剩下的叫老板打包带回去啊,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再说,您吃不完干什么非要点这么多!”
“都尝尝呗,就差这几口了,扔了浪费,我告诉你啊,你这样浪费粮食,下辈子可是要去做乞丐的。”
“你不知节制点的这么多,凭什么我去做乞丐?诶!你干什么!”
说话间,那筷子鸡翅已经落到了韩瑛的碗里,“天快黑了,来来来赶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我。”韩瑛怒气冲冲。
她明天一早要直接去药铺做事,不能迟到,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今晚决定直接宿在宋怀远那。
两人对着几碟残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这是你的。”、“这是你的。”……似乎都怕去做乞丐,分得不亦乐乎,连根香菜都不肯放过,转眼间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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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贵从褚让同胡三一道出院门之后,便在后院端端正正坐着,心里把这几日庄子铺子的生意在心底盘算了一遍又一遍,争取能在褚让回家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