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对答如流。
堂内提前掌了灯,褚让依旧不见踪影。
胡三抱臂在堂前廊下面无表情地绕着院子来回踱步,刘贵在内堂看他身影从门外出现走远又消失,时隐时现,心里跟着烦乱,不知何时是个头。
胡三无意间跟他视线交接几次,倒是看出来了他的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不知道褚让干什么去了,在外头磋磨了这么久也不打发个路人来传个信儿,只是照吩咐在这看着刘贵。见他怪拘谨的,扭头大步走进屋,指着就在他手边已经换了热汤的茶壶,没话找话道:“喝茶吗?刘掌柜。”
刘贵闻言,受宠若惊,不自然地忙道:“不喝不喝,我这岁数大了,喝多了尿频,您喝您喝。”
胡三没客气,倒了一杯端着,远远走到刘贵正对面的位子坐下,说:“刘掌柜整日这么忙,家里的夫人不介怀吗,”他神情有些羡慕,抓了抓头发,“我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刘贵面对胡三的突然示好,举止依旧十分谨慎,“哪里哪里,我为东家是分内的事,夫人怎会介怀。胡三兄弟若是想娶妻,日后定会找到个好人家的闺女,缘分未到罢了。”
“哈哈借您吉言吧,”胡三自嘲,又有些不合时宜的羞怯,“若是夫人有熟识的媒人,劳烦给我这个糙人介绍介绍,模样不挑,岁数不挑,能正经过日子就行。”
“好说,好说。”刘贵应声。
两人相对而坐,胡三曲起一条腿踏在太师椅凳子腿间的横木上,与刘贵隔着中央整块空地的距离,远远看着他拘谨讨好的神情和端直的腰背,眸光紧实地在他身上打量道:
“唉,还没问,你成婚多久了,和夫人如何相识?”
这两个人自从初次见面之后,刘贵就从来不敢跟胡三正眼对视讲话,他怕胡三。这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们俩如此和谐地坐着闲谈,逐渐松弛下来的气氛让刘贵有种十分不真实地感觉,甚至有些兴奋难抑。
“嗐,我俩认识三十多年了,小时候是邻居,”刘贵有些不好意思,“算是青梅竹马吧,十几岁的时候便成亲了。”
“呦,那还真是有福气,算老天爷撮合的媳妇了。”
“是啊,我俩白手起家一起打拼,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全是夫人的功劳。”刘贵害羞又感慨地笑了笑。
“夫人原先也会帮你照看生意吗?”胡三饮一口茶,垂眼漫不经心问道,“刘掌柜在褚家多久了,我不懂生意,瞧着你还怪厉害的,什么生意都能帮着管管。”
刘贵道:“我和夫人原本在西城经营一间胭脂铺子,生意也算不错,但毕竟门脸太小,就赚个吃喝钱,跟褚家的铺子比,定是比不了的。”
“那怎么到褚家来了?”
刘贵背部肌肉放松,“我们那家胭脂铺子十年前就并给褚家了,我也机缘巧合转手来到了褚家做伙计,后来一步一步,从下面慢慢爬上来的。”
“确实不容易,”胡三傻笑道,“这么些年,老爷子敢将家业全权交给你一人打点,可见刘掌柜必定本领超群,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刘贵:“胡三兄弟过奖了,哪有什么本事,全靠老爷赏识罢了。”
“像你和底下各位管事的,每年分配红利到手里都有不老少吧,”胡三有些艳羡道,“我跟着东家有些年头了,平日别说工钱了,连个铜板的响都听不着,就给口饭吃,正要娶了媳妇要养活家小,还得去琢磨其它营生,”胡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忿忿,“这日子可真没意思,紧巴巴的。”
刘贵一下愕住了。
他打着哈哈,心里分辨不出胡三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再继续搭话,而就在此时,褚让进院子了。
刘贵不自觉站起来迎他。
胡三在身后冷冷瞥他一眼,越过他身侧向褚让走去,然而他越走近越发觉,褚让似乎心情不错?
*
韩瑛同褚让筋疲力竭地吃完一顿饭,好像打了一架般力气懒散,谁都没有闲情逸致在插科使砌,在面摊前做了告别。
她告诉褚让自己要去亲戚家住,就抬脚往潭城书院的方向离去。
宋怀远有一阵子没瞧见韩瑛了,见她慢慢悠悠跨过正门,走进主屋,放下手中正在备课的毛笔,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些日子没见你来了。”
“赚钱啊。”韩瑛说得轻快,扶着腰驻立在桌旁,低头目光扫见宋怀远桌上有一小碟菓子,他右手边点了盏油灯,在昏沉的光线下,这碟点心形状小巧,颜色粉嫩,她捡起一块来,用指甲掰下一点,送到舌尖碾了碾。
“好香啊,”韩瑛说,“这个一尝就是好东西,师父你从哪里买的,很贵吧。”
“别人送的。”
韩瑛猜想是师父课上的学生送的,将剩下的原样搁了回去。
她注意力又落在了装菓子的瓷盘上,“这盘子也好看,新买的么?”
“不是,和点心一起拿回